秋宇的眼神立即便冷了下来,紧紧盯着李好问,将他看得莫名有点儿心虚。
但李好问没有在意秋宇的眼神,他自己凝神略考虑了一下,道:各位,这次是真的消失一会儿。请各位为我护法。
说毕,李好问的身影当空消失。
楚听莲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诡务司这位司丞竟这般神出鬼没毕竟就算是郑兴朋当年,似乎也没有达到这个水准。
她忍不住上前,向李好问消失的那个位置伸出手,似乎想验证一下,一个大活人,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原地消失了。
叶小楼却认真担当起了护法的重任,拦住楚听莲,冷声道:楚凤魁,请你不要靠近。
楚听莲有点失落,哦了一声。
然而秋宇却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法器,双手一拧之后,便开始滴滴答答作响。
叶小楼闻声,仿佛浑身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小心!他拉上楚听莲的手,作势就要跑。
秋宇却冷冰冰地道:这不是回溯之轮,这只是一枚极其简单的计时器按照我的猜测,当这计时器的滴答声停歇的时候,李司丞就会回来。
正如秋宇所言,这次李好问再次使用时光术,沿着这间小小雅室里的时光溯游而上,回到了大约三十分钟之前。
这一次,案上那碗鸭花汤饼没楚听莲刚端来时那么烫了,水汽不再那般旺盛,而浸在汤汁中的汤饼也随着时间过去而吸收汤汁,更饱满了些。
李好问的身体出现在静室正中,摆满各色精巧美食点心的几案对面。
而那名将身体裹在黑色大氅里的方士,此刻抬起脸,看了李好问一眼。
此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脸颊瘦,微须,皮肤粗糙,眼神也略有些浑浊。
现在他脸色苍白,额角爬满了豆大的汗珠,双手明显地不断颤抖。
看见李好问身上的浅绯色官袍,方士怔了一下,突然道:长官救我!
你自己也预料到了?
李好问平静地问。
通过数次穿越回去与屈突宜聊天的经历,李好问已经完全意识到了:只要他不试图挽救对方的性命,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就不会被屏蔽。双方还是能好好交流的。
就在他自己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李好问听见背后有一点细微的动静。
如今他的感知已经比他人好了很多,听方位便知道这是自己之前使用瞬时穿梭的能力,穿到了这个时间点,刚好撞见自己与这方士面对面谈心。
但这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带来任何不良影响。
那名方士显然没有注意到这倏忽而至又瞬间消失的人影,只管自己颤声出口:是的,在诡务司插手十字寺的事之后,我就预料到了。
我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
这名方士随即又抬起脸,满脸扭曲地望着李好问:可是诡务司为什么非要过问十字寺的这件案子?不过是寻常的教派之争,诡务司又何必横插一手?
李好问平静地回答,如果你们方士与其他派别起了争执,有人来将你用来炼丹的丹炉抢走,将你能够操控驱使的水银人抢走,你希不希望我们也诡务司横插一手,为你做主?
方士顿时喘着粗气道:如我玄谷子,是不会轻易与其他派别起争执的。方士不问世事,不染红尘,唯求炼出金丹,飞升成仙
李好问只觉得滑稽:老兄,你说你不问世事,不染红尘,可你现在坐在一座青楼里啊!
但时间有限,李好问不再与此人闲扯,单刀直入地问:玄谷子,你为何要帮助赵归真的人打劫十字寺?
为了钱!那道号玄谷子的方士断然回答,活了一百二十岁,我心中只有三件事:钱、道、长生。
这名方士自称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岁,但看起来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
有钱就可以修道,修道就能长生。
谁想到竟被赵归真拖下水,掺和到了这件事里。若不是他给了足够的钱,而那理由又打动了我,我才不会
李好问一怔:他那理由打动了你?那是什么理由?
这方士看起来是一个极度自我,只知道一心修炼的人。李好问并不觉得赵归真能凭一个崇道抑佛的借口,就打动这样的人为他做事。
再说了,他们这次联手打劫的是十字寺。景教非但不能与佛家同日而语,自身也仅剩一座相当破败的寺院,三个无法招揽新来信徒的景僧。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理由,竟然说动了这不问世事的方士,让他也参与其中呢?
但李好问听不到答案了。
就见那名方士忽然扬起头,张大了嘴,脸上流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他脸上的肌肉不断痉挛,看起来就像是在颤抖。他的肩膀不断抽搐,但整个人依旧盘腿正坐在几案跟前,僵直不倒。
有许许多多的小水银人从他的大氅里,衣袖里抖出来,满地打滚。
从它们的姿态来看,这些小家伙们一个个的也都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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