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父亲转身走了。
母亲胸口起伏,从桌上拿起杯子就像掷过去,想了想又放下了。
“月嫂的时间根本不能提前,”母亲叹了口气,“安安,多亏你这段时间在放暑假,要多麻烦你了。”
“没关系,”边随安道,“是我应该做的。”
他就这么承担起了哥哥的职责,并且越做越久,俨然成了看护小孩的主力军。
因为父亲常不在家,母亲独自在家寂寞无聊,等身体好些就上班工作去了,边随安正常上学的时候家里有育儿嫂,边随安放假的时候母亲也会给育儿嫂放几天假,让边随安和小孩培养感情。
平心而论,边随安不讨厌这个弟弟。
前提是不要吐奶和哭闹。
小孩先天身体素质一般,时常发烧生病,似乎因为边随安时常哄他,他黏边随安黏的厉害,有时候揪着他的衣服靠在他身上,两个大眼睛泪汪汪的,不哭但是抽噎不停,令人总想摸摸他的脑袋,小心哄他几回。
家里没人,小孩发着低烧,在边随安脖子上逡巡,犹犹豫豫咬了几口,沾染许多口水。
边随安有点痛,拍拍小孩脑袋。
这一瞬间,他再次头痛起来。
眼前画面转换,怀里的小孩变成了自己,抱着自己的变成了谭清明。
在边随安的视角下,谭清明叹气的频率几乎是每秒钟一次,因为他边随安像个挂在树上的猴子,缠在谭清明身上不肯下来,自己这猴子不只力气够大,脾气还执拗,嚎哭的程度简直耸人听闻,可以一天一夜都不会停的。
什么鬼
他边随安以前是这样吗?
边随安不肯相信,不愿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清除脑海中的画面。
怀里的小孩咬了一会,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边随安等了一会,将他抱回自己的小床里。
他一直保持同样的动作,时间久了疲惫起来,坐在窗边靠了一会。
夏天到了,窗外景色宜人,只是平时父母繁忙,家里没什么人打理,也没有找人定期清理,外面厨房的草疯长起来,不再有繁花如织的美景。
看着看着,他仿佛看到自己在学走路,他在前面跌跌撞撞走着,两条细细的腿像是两根竹竿,艰难支撑身体。
他一晃一晃的,时不时回头看看,似乎想叫背后的人跟上来,想让对方靠近自己。
谭清明离他有几步路,像是要跟着他,怕他摔了又怕影响他走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他努力了几次,总算走完了设定的距离,谭清明上前几步,将他扛在了肩膀上。
边随安难得长高了,他骑在谭清明肩上,咯咯笑的欢快。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这么多年过去,现在他人在这里,在新家生活这么久了,谭老师有没有来看过他?
还是就像送出去寄养的小猫小狗一样,不想打扰新主人的状态,就干脆不来看了?
即使没有光明正大的上门拜访,有没有偷偷的来看看他?
门外铃声响了,边随安恍然惊醒,左右晃晃脑袋。
小孩脖子上不知怎么的红了一片,像是蚊子咬的,又像是被什么给蛰伤了。
不止一次是这样了,这段时间每次他恍惚之后,小孩脸上或者脖子上都有一小片红肿,家里的蚊虫这么毒吗?
看来单纯的捕蝇灯不够用了,还得专门拉个捕蝇网过来。不管怎么说,小孩皮肤娇嫩,总是被咬会留疤的。
边随安没有下楼,他知道楼下很快会发生什么。
毫不意外的争执、吵闹、咆哮,最后以父亲砸碎杯子夺门而出、母亲大哭不已告终。
这是半年以来的常态了。
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变卖这所别墅里的东西,估计再过不久,连这别墅都会被抵押了吧。
母亲每次哭诉之后,都来找他评理,还想让他劝劝父亲,但边随安不知道该怎么劝人,他对亲情的处理方式十分模糊,连概念都是从书本上学来,之前曾经尝试着劝过几次,可父亲都是咬牙切齿的顶着他的脑袋,口中无声絮叨着念念有词,似乎有什么话不吐不快,可硬是给压下去了。
长此以往,边随安更加迷惘,他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还是怎么,想要说些什么,可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只能老实闭上嘴唇。
这次争吵的格外激烈,父亲高声叫嚷着这生活没法过下去了,必须马上离婚,边吵边砸碎了不少东西,杯盘碗筷碎的到处都是,母亲这次罕见的没有哭泣,而是和父亲对吼起来,两人互骂的嗓音沙哑、声嘶力竭,什么脏话戳心窝子的话都说的出来。
边随安怔怔坐在窗边,只觉得之前恍惚的画面都不是梦境,现在的才是真正的梦境。
这一定是梦境,一定不会是真实的世界。
他清晰的记得之前第一次来到家里,夫妻二人温柔和善,给他做饭,帮他铺床叠被子,帮他清洗甩干外套,帮他准备了崭新的书包,还让他拥有了单独的卧室。
一切恍如梦里。
熊熊烈火
父亲最后夺门而出,跑车的轰鸣声响彻四方,一路奔腾疾驰到远方。
边随安下楼的时候,别墅大门紧闭,里面空无一人。
小孩在楼上呼呼睡着,他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在争吵之前,边随安就把小孩抱进去了,没让小孩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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