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境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商泊云暂且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再度狗血沸腾了起来。
“行了。”老张拍拍手,止住了教室里的哄笑声,“课代表,把题给我好好解出来,座位和走廊只能选一个。”
商泊云转过身去,余光瞥见江麓终于又把脸转了过来。
耳朵好像没那么红了。
黑板上,老张板书着一道组合函数的题。到了高三,教材上的知识点早就结束,开学就是第一轮复习。
商泊云看着求实数a取值范围的第二小问,脑子里居然就不自觉浮现出多年以前学过的知识。
实际上他属于一程有一程目标的人,鲜少回头看。
比如七岁专注让自家狗子成为小区狗狗帮老大,九岁专注通关电玩室的所有游戏,十七岁专注数学物理和化学,二十六岁就专注他的公司——和江麓。
但看到这道题后,商泊云的思路没有犹豫太久。
高强度的训练会让人形成本能,离开学校太多年,这些知识原来并没有被遗忘。
老张见他握着粉笔的手还没动,在一旁冷笑:“只记得画爱心了啊?”
“老张,你打断我思路了。”
商泊云语气从容,很快就写了起来。
老张在一旁盯着,神情渐渐满意,这小子,就是得多盯着,不然又万事不上心,看着就让人上火。
商泊云很快就算出了结果。教室里有的人望黑板,有的人对答案。江麓看着商泊云最后写出来的取值范围,确认这道题和他之前说的那个曲线毫无关系。
又被戏弄了。
……是真的很讨厌自己吧。
草稿纸上还留着死对头龙飞凤舞的字迹。
针锋相对其实是一件会让人逐渐困倦的事情。
尽管在某种焦虑的社会氛围下,人从一出生就开始了竞争。
比谁先学会说话与走路,比谁在幼儿园得到更多小红花,正式迈入校园,开始长达十几年对于分数的较量,毕业之后,新的竞争立马就接上,人生路上好像对手无穷无尽,待到死了,还要比谁葬礼的唢呐吹得更响。
江麓无可避免的也加入了竞争——他要和过去的自己比较,要和比赛时的对手比较。天分出众,十年如一日的奋勉,又背负太重的期待,江麓做得很好,没有人不会为那些荣誉投来赞叹。
但为人所不知的是,江麓自己本身没有那么强烈的胜负欲,必须做到最好像一个魔咒一样包围着他。
然后例外出现了。
这个人看起来漫不经心,说性情随意又有些年少的骄傲,人缘好得一呼百应,谁都愿意和他交朋友,但他偏偏和江麓过不去。
江麓从前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有优渥的家世和得天独厚的才华,被偏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靠着森严的教养或者外人的滤镜,他可以和所有人保持着一个不必费心维持关系的舒适距离。
进入高中之前,江麓也未曾体验过完整、连续的校园生活。
和商泊云之间的“针锋相对”全然不似那些比赛,有公正的评委和分数清晰的输赢。
江麓陌生于这种体验,骤然有了一个记仇且幼稚的死对头,招架不住简直理所应当。
温和、疏离、不耐,很好的掩盖了江麓的茫然。
年少成名的钢琴家不知道要如何应付一个情绪丰富有如太阳的人。
待到回过神来,就这样谨慎且别扭地在意了这个例外将近三年。
江麓垂着眼帘,心绪全然不似面上故作的平静。
大喇喇的爱心还在黑板上挂着,解题的人素来随性,画出的两道曲线却合成了完美对称的一颗心。
表白?
江麓划掉了草稿纸上那个无关的函数,沿着之前的思路将题写了出来。
做完题,终于被老张赦免了罚站,但后半堂课老张说了什么,商泊云完全没听了。
他暂且没有在梦里重新高考一次的激情,九年前已经尽过一次全力,不必重来,也没什么遗憾可言。
窗外云走云消,九月的蝉也依然聒噪,商泊云坐在教室的后排,看着和他隔着两个座位的江麓。
这才是他的遗憾。
江麓没察觉到身后有只狗子虎视眈眈,还在专心致志听着老张讲题。
商泊云回想着和十七岁的江麓有关的事。
五班的人都知道,江麓高中毕业后就会出国,并不参加国内高考。
如无意外,他会去伦敦或者费城。伦敦有他母亲的母校,费城则有一位十分赏识他的钢琴大师。
但意外的是,江麓一直保持和五班的同学一样的状态。
一样的上课,一样的刷题,一样的参加社团和各种校园活动,以至于后来他在高三第二个学期就离开附中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有些突然。
没有正式的告别,也没有提前和谁说,甚至音乐社那些曾被江麓指导过的学弟学妹,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一件事。
教室里忽然就空了一个座位。
陈彻那会儿还说:“商老板,钢琴家终于对你忍无可忍,连夜逃离附中了。”
商泊云努力回忆自己那会儿的心情。
当时并不在意。
“真的假的?”
漫不经心,没心没肺。
“那我得去问问高桂生,活动室能不能还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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