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姜一边心下想着,一边走近巨门,一下子超过了四妃。不像常人,四妃看到了她,接着一个个惊惧异常,瑟瑟发抖,以武贵妃的魂体为中心,缩成一团。
看似最大胆的武贵妃虽未屈膝,但也不敢看她,侧着脸,薄唇轻颤。
“娘娘,我们已是死人,饶了我们吧。”
“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不知哪个附和了一句。
席姜看着她们,歪了歪头。好生奇怪,就算她杀她们时,也没见她们怕成这样,武贵妃临死前还不服地骂她来着,怎么死都死了,反而怕她成这样。
“席娘子,莫再吓她们了,死魂对于弑杀他们的人,无论对方活着还是死了,他们都会怕的,会一直怕的,有些魂体哪怕重新投了胎,骨子里都会刻有印记,来世若见了弑他之人,哪怕前尘尽忘,依然会莫名感到恐惧。”
席姜转头望去,见是一位身着青色常服,面庞白净,似书生的一个年轻人在说话。
他不似民间传说中黑白无常白面青舌的样子,也不似佝偻老妇曰孟婆。他更像个活人,文雅读书人的样子。他称她席娘子,不是皇后,好陌生的称呼,但这才是她自己,而不是别人口中那个带着身份的她。
“你是谁?阴差吗?”席姜问。
来人先是摇头后又点头,并未接她的话,只是冲着四妃道:“诸位入门吧。”
席姜忽然问道:“死了的人都会去往门后吗?”
这次他回她了:“是。”
席姜眼晴一亮,笑了。她猜得没错,她的一双儿女、她的家人都在里面,她要进去找他们,与他们团圆。
席姜哪里还管什么四妃,如武贵妃所言,她已杀过她们,前尘往事矣。
刻在生魂死魄里的恐惧,令四妃马上听言,躲到了门里去。席姜想在她们之后入门,巨门却在她面前忽然关上。那青衣年轻人还在,一瞬的疑惑在他脸上闪过。
席姜急问他:“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他道:“席娘子看这门上的字为何?”
席姜:“不渡。”
对方了然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何该是席娘子或心愿未了,或心有不平,尚有机缘在人间吧。”
说完这位穿门而入,消失在了席姜的眼前。席姜彻底慌了急了,她没有什么机缘在人间,她无心愿没有不平,她唯一还在乎的机缘都在那道门后,她早逝的娘亲,她的父兄,她的儿子女儿,通通都在门那侧,凭什么不放她进去?!
席姜上前用身体去撞,她感觉不到疼痛,但也撞不进去,她拍打巨门,喊着让里面开门,门不仅没有开,还在她眼前慢慢地消失掉,她的面前重新出现这条宫道原有的样子。
没等席姜感到无助与绝望,一阵眩晕裹挟着她,一时不知魂游何处。
待眩晕消失,她睁开眼来,看见的是宋戎把“她”放在中宫殿的床榻上。谁要看这个,她扭头就朝外跑去,没跑两步又是一阵眩晕把她带了回去。
席姜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她不认,她又尝试了很多次,结果一样,一次次的眩晕把身为魂体的她弄得虚弱了很多。她无力再反抗,只得站在宋戎旁边沉思。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思考要怎样才能摆脱被困住的局面。
站在她床头的宋戎这时忽然开口:“中宫殿的奴婢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来侍候!看不到你们主子回来了吗。”
他这一声高喝,引得申承望上前,小声道:“陛下,咏春与吟秋还未醒来。”
宋戎:“此话何意?”
宋戎的疑惑,席姜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咏春与吟秋是中宫殿有品级的大宫女,是近身侍候皇后的,二人从席姜进宫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还算忠心护主。
席姜在开杀血洗之前,一不想二婢坏她的事,二不想把她们牵扯进来,遂打晕她们了事。
申承望在宋戎耳边小声回禀了此事,说完他引了其他婢女进来侍候。
两个婢女是申承望在中宫殿随意找的,平日不常进内室侍候,此时见到皇后娘娘满身是血,明明已是没有生气儿,圣上却对她们道:“皇后睡下了,你们侍候她就寝吧。”
二婢不敢望向皇上,朝申大总管看去,被申承望瞪视,以眼神催促,二人颤着手开始侍候全身凉透的皇后娘娘。
席姜看着婢女拆了她的发髻,洗净她脸上手上的血迹,帮她脱履覆被。
整个过程连已身为魂体的席姜都觉诡异,她看向宋戎,只有他面色如常,好像她真的睡着了,如往常一样被婢女们侍候着就寝。
婢女做好一切,垂首立在一侧候命。宋戎没再下令,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床榻上的席姜,身形不动。
申承望看看不动如山的皇帝,又看了看候在门外的阿抬,对方盯着地面,也像是入了定一般,并没有劝说皇上的意思,申承望见此,把嘴闭得紧紧的。
席姜同宋戎一样,盯着床榻上的自己看,但她没有宋戎的耐心,虽知无人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但她终不耐烦,想要做点儿什么时,宋戎动了。
他沉声道:“这中宫殿的奴婢真是越来越懈怠了。”
此话一出,不仅刚侍候了皇后娘娘的婢子抖了一下,连申承望都是神经一凛。
虽说他不是中宫殿的掌事,但他兼着整个皇宫的大总管,加上中宫殿原先的掌事太监史瑞,因是皇上派过来的,在皇长子过世后,被皇后娘娘找到错处治了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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