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你是一呼百应的强秦之王,而我?是依然要前往异乡为质的燕国太子!
你明明样样不如我,偏生运气比我好许多,得了个短命的父王,这才捡了漏子,可恨
他努力压下心间快溢出来的嫉恨,强撑着露出翩翩笑容,“是啊,我与阿政当年在邯郸一别,细细算来,也有十多年未见了”
话音未落,明赫却“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他边哭边奋力挣脱扶苏的怀抱,挥舞着两只短手朝前方嬴政的背影扑去。
嬴政一听,立刻转身,大步来到急得不行的扶苏身前,伸出沉稳的手臂,一把接过挂着泪珠的小崽,为他轻轻擦拭眼泪后,拍着后背安抚道,“明赫这是怎的了?可是有些饿了?”
明赫伸出两手紧紧搂住父王的肩膀,口中虽停下了哭嚎,泪汪汪的眼睛却满含警惕地、盯着转身望来的姬丹,心中嘀咕道,“父王,我不饿,我是故意哭的,因为我不想你跟那个坏人走在一起,燕国太子丹,是一个非常伪善的小人”
嬴政面上不动声色,一颗心却渐渐沉落下去,小崽定不会骗自己一时又不免升起几分自嘲:如此说来,寡人果然亲友之缘皆浅薄。
扶苏闻言,刚放下的心却又提了起来,忍不住抬眼朝姬丹看去,这位与父王共度幼时难关的燕国太子,真的是伪君子么?
却见姬丹笑着走来,细细打量了几眼正盯着自己看的幼崽,又撇头若有所思,看了看仪态端方的扶苏,眼中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指着扶苏问道,“阿政,他是?”
嬴政笑道,“此乃寡人之长子扶苏。”
自幼接受周礼熏陶的扶苏,便大大方方上前两步,朝姬丹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
姬丹叹道,“扶苏果然彬彬有礼,有乃父当年之风范。”
说着,他又伸手摸了摸明赫圆嘟嘟的小脸,促狭道,“这俩孩子样貌不像,想来并非是同母所生阿政啊,周礼有言‘君子抱孙不抱子’,没想到你身为一国之君,竟会这般宠溺稚子,想必此子之母深得你心,莫非你打算要立她为后?让我猜猜,此人究竟是多情貌美之赵女,还是多姿细腰之楚女”
这话说得,前半句隐有挑拨两孩子兄弟感情之意,而后半句,已堪称十分轻佻了。
真乃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扶苏——你虽是秦国的长公子,但你父王不但溺爱幼子,还将立他的母亲为后,如此一来,你这长公子的处境,将十分尴尬哦
经历先前诸多磨练的扶苏,早已不像从前那般单纯,在父亲半年多的刻意训练下,对探察人心一事大有长进。
眼下,他自然也察觉到姬丹言语间的挑拨之意,不由得暗道,小九心声所言果然不假,当初熊启也是这般,喜欢有意无意说些挑拨之言,可恨!
连扶苏都能听出他的弦外音,嬴政自然早听出来了,他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眉头,再者,他并不喜谈论这等风月之言,何况是在孩子面前
尴尬的氛围中,他正想打断对方的话头,一旁的蒙恬已肃色道,“王上,此处日头有些大,九公子恐是被晒哭了,请王上早些进宫吧。”
嬴政点点头,抱着幼崽就大步往前走,姬丹跟在一旁,边走还边笑着来摸明赫的脸墩。
明赫毫不客气地伸出一只手,“啪”地一下用力打在他手上,没礼貌!
扶苏与蒙恬暗道打得好,嬴政假装没看见,继续与姬丹谈笑风生往前走去。
姬丹面上并不恼怒,心中反倒暗喜:看来,嬴政对这崽子护得很紧啊!如此甚好,待本太子打探出他的母亲究竟是何人,必能伺机挑拨一番,我就不信有了储君之争,这秦国后院还烧不起来
当年,晋献公为立宠妃骊姬所生的奚齐为世子,逼死长子申生,引发晋国混乱多年;
赵武灵王因改立宠妃吴娃之子为君,引来一代英主饿死沙丘,赵国实力从此一落千丈;
若秦国朝堂,也因嬴政宠幼废长而起风波,这天下局势,必会因我姬丹而扭转!
想到这里,他又将暗藏野心的目光,投向嬴政怀中的稚子身上,笑得更愉悦了:未料本公子来这咸阳一趟,竟因你这小东西而收获颇丰
明赫扭头,正好看见对方算计的目光,心头怒火一下蹭蹭升了起来,嘀嘀咕咕道,
“按理说,太子丹确实会入秦为质,但他本该在灭韩之前来,而不是现在这说明,我的到来,始终还是改变了原来的历史轨迹,所以,我一定不能放松警惕!这人一看就心术不正,跟那个熊启有得一比!我得让父王离他远点如果这回,他不是逃回燕国才派荆轲来刺杀父王,而是直接在秦国,就开始谋划刺杀一事呢?如果他下毒呢?不行,今天我要立刻托梦告诉父王,真讨厌这伪君子,整天假惺惺的”
这一回,随着他的心声响起,姬丹在易水河畔送别荆轲、荆轲来到咸阳宫献舆图刺君的画面,迅速出现在几人脑海之中,嬴政堂堂一代君王,竟被追得满殿奔跑!
蒙恬看得心中愤懑不已,我王对他百般礼遇,他竟派人刺杀我王?狗贼也!这样想着,他急忙往前多跨了疾步,按住腰间之剑紧紧跟在君王身后。
嬴政平静待画面离去后,飞快总结出几点关键信息:
第一,姬丹此番来咸阳,是被燕王先斩后奏、派来秦国当质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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