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倒是反应平平,专注地望着那个花棚,不知道在想什么,答说:还没到时候,再等等,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夜晚山顶寒凉潮湿,好在毛毯够长够厚,我俩裹在其中,不觉得太冷。
一阵风吹来,柳梦缩了缩脖子,顺手将我肩膀上的毛毯扯至头顶,掖紧。
很快,来了个彪形大汉,腿上套着棉靴,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衣,手上拿着半臂长的木条,就这么风风火火走进来了。
现在怎么看都像误闯他人领域。
为首有个体格很壮的男人,和柳梦远远打了个招呼,柳梦挥手回应,脸上带笑。我问他们是谁,柳梦说是以前学唱时认识的老朋友,多年未见,没想到他们还记得她。
到现在,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什么篝火晚会或者一些当地特色节日举办的仪式,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我和柳梦来到此地的理由。
枯坐片刻,心绪难明。
柳梦已经无聊到薅边上的草把玩了。
我又问:柳梦,我们是不是要围着那个火炉跳舞,或者举着火把在那个木棚边上转圈。
听罢,柳梦抬起头看我看得古怪,忍俊不禁,随即来捂住我嘴:这种怪联想你暂时不要说了。
借着不远处的火光,柳梦双手编着草,不知道要造出什么来。
我怕她冷到,抬手张开毯给她挡风,和她一起看手上翻卷折叠的草,一个圆环初具雏形,但蠢笨如我,暂未看出是个什么玩意。
看着看着,柳梦突然说话,我抬头看她,注意力便来到了她这儿。
叹铃,其实我没有做梦,那些话,只是为了吸引你到这里来,如果你很期待草地打滚,今天怕是没有。
柳梦说得歉意万分,我急忙说:没关系的,和你呆一块我就很满足了。
啊那你也太容易满足了。柳梦语气带嗔,笑容藏不住,又说,还有一句话没告诉你,其实我听到你和家里人关系并不好时,我心里是开心的。
她飞速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眸,试探我对于这番话的反应。
样子挺心虚,但无惧风险,幸灾乐祸是不是不太好?
我说:为什么?
柳梦笑容浅了些,声音发沉,说话的样子认真,甚至可以说郑重。
和家里人关系不好的话,你就不必太留恋这里,我可以有机会带你走了。
居然只是这种原因。
我哑然良久,一时间心情复杂,并不因柳梦这番她自称幸灾乐祸的话语感到生气,只是感慨万分柳梦带我逃离的念头,从未消失过。
柳梦又答:叹铃,我打算辞掉这边的工作,前老板给我指了条下海经商的路,来钱快,前阵子花钱如流水,之前筹的钱没用上,我全数归还给了福利院,至于我的积蓄,几乎是没了。如果我要带你走,生活保障还是要有的,我还要实现你的梦,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用再因谁或者因钱做出妥协。
我被震在原地迟迟做不出回应,连指尖都在发出细微的颤抖,叫嚣着这件事于我的震撼。
去考虑我的未来,去告诉我不必再向生活低头。
诸如此类的承诺我其实听过一点,但无人真的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愧疚又感动。
可我内心百般拉扯焦灼:不要背上我的人生,显得我好没用,我怕我真会是个累赘,将柳梦拖得无处飞。
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努力的
柳梦抢我话:那晚我还没睡着,你可是答应我的,我听得很清楚,你不许反悔啊。
她看上去真的很开心,好像我这句话,足够让她开心后半辈子,眉眼间染上的笑意维持了很久很久。
我无奈哀求:柳梦你不必辞工作,更不必为我放弃自己喜欢的事
木条在地面划擦的声响变得刺耳,我们的对话被骤然打断。
灵巧跃动的手指在这时戛然而止,我泪眼模糊,试图去看清她编出了什么东西,但因不远处的人聚在火盆上,传到这的火光变得微弱,我甚至快连她的侧脸轮廓都看不清。
忽然对面人的气息趋近,柳梦凑过来,借着毛毯的遮挡,亲了下我的眼睛,不要哭了,叹铃,时候到了,你等等我。
下一刻,她忽然起身离开,毛毯盖住我整个人,她嘱咐我,让我听到她声音时再掀开。
我没来得及抓住她问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她在幽暗中无声无息消失,只留下簌簌风声作响,人间蒸发一般。
突然陷入寂静,我心里没底,害怕变得没完没了。
柳梦我喊了一遍,没人回应,壮着胆又大喊了一声,柳梦!
还是没人答。
去哪儿了?难道掉下去了?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其他人呢?
不安持续蔓延,我等不及去遵守柳梦的嘱咐,当下掀开帘子,四周漆黑一片,只余下那个木棚架,那群人不知所踪,柳梦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慌不择路,踉跄起身,去边上看柳梦是不是一不留神摔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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