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臂看着我,俨然要对我进行一番兴师问罪。
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凉、你身子太凉,我不舒服。我扯了个理由。
那你至于像见到鬼似的把我推那么远吗?
被柳梦看穿是迟早的事,其实你只是怕被人看见,对不对?
我咬牙,那你就当我是吧。
片刻安静后,柳梦长长呼出一口气,话锋一转,语气软了点:叹铃,你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我笑笑,过年吃好玩好,胖了两斤。
柳梦一时语塞。
可我一点都不好。柳梦忽然探过身子里,这个床很窄,她一个前倾的动作,就快要将我压住。
你猜猜看为什么?
我不要猜,我不想猜。两人贴近,温度就发暖,我迟早会陷进去。想要第一时间起身离开柳梦身旁,她眼疾手快,真将我牢牢压倒。
脑袋碰到枕头,长薄被将相叠的我们覆盖。
你放开我。我推着柳梦,可她力气大得吓人,带着过分的执着。
我无力挣扎,哀求着:柳梦,放开我吧
柳梦除了不让我走,什么都没做,埋首在我颈侧,好半晌,寂静的室内才响起她的声音。
叹铃,你又骗了我,你根本没有来。
我何尝不知道自己失言,当初说如果久未见面,那我乐意去找她。倘如没有先前发生的事,我还能保持天真的莽撞,无限度的勇敢。可现在我毫无心力,仿佛柳梦和我多呆一秒,就是对她的不利。
对不起。
柳梦说:道歉无用。
她抬头望我,执着道:叹铃,我要答案。
她明明面色不动,眼睛却越来越红。
见我久久不回答。
不停追问。
叹铃,我要答案,这是你欠我的。
我不敢望她眼睛,因为她眼里有期待,那种期待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我也许注定要让她失望而归。
索性捂住自己的脸,湿热的眼泪划过眼尾。
我艰难说出这样的回答:没有答案的,你想多了。
柳梦身子蓦然一僵。
良久,她从我身上起来,靠在床边。
起身离开前,说:江叹铃,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看错人,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我以为你会是特别的那一个,原来不过也是个俗人。
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带着一种真诚的求问和茫然。
我不敢作答。
我的确伤透了她的心。
门开了又关,余下都是漫长的静谧。
直到手脚发冷,我才从床上起身,手撑在床沿,摸到湿凉的一小片,柳梦哭了。
还有那个被她拿了,握在手心里,最后又抛弃在床边的平安结。
冥冥
柳梦走后第二天,我很不幸地因为淋雨得了重感冒,强撑精神去往诊所开点感冒药,回来路上鬼使神差走回白天走过的路。
观音庙宇前玻璃烛台火光熠熠,像指路明灯指引我朝前,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了柳梦走过的地面上。
路道昏暗,我探脚一伸,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那把破烂不堪的油纸伞没有被捡走,仍然遗留在角落处。
伞骨脱线,还有半个脏污泥泞的脚印,雨早早停了,但油纸伞上还挂着点点水珠。
我出神望它一会。最终矮下身,将它拿起,带回了家。
将这一把破伞拿回家,奶奶看我的眼神变得离奇了些。趁着我坐在院子擦伞的功夫,摸我额头,表情即狐疑又担心,问:绣布卖不好?还是烧糊涂了?怎么捡起破烂来了。
奶奶手冷得我一激灵,索性撤开头不让她摸,不是
哪儿来的,这么宝贝,还要用白绢布一点点擦。
不是我的宝贝,这是柳梦的宝贝。
朋友的,坏了,想拿回来帮忙补救一下。其实我藏了点私心,想补救的不光是柳梦的伞,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她把话说得那么伤心,我该让她明白,一切都是我的原因,但绝不存在任何像水街人讨厌柳梦的成分在。
我给不了她要的答案,但至少不要太恨我
奶奶听完我解释,捡起一根散落在地的伞骨,说:那你得去找人专门修修。
她给我讲明了修伞的地方,让我少往偏僻巷口走,因为那儿临近林泽熙宗亲所住的地方,不要一个不留神遇上了,横生事端。
自那次我被小孩撞倒后,奶奶总认为仍存隐患,以她对这家人的了解,愚昧又睚眦必报的本性,少不了要有流血争斗。
林泽熙一家搬离,不代表一切风平浪静。加上道长已死,追究与不追究都一样,还不如报复生的人慰藉内心的愧疚和不平。
为了让奶奶放心,我说:一修好,我就回来。
但其实基于这些时日的安定,我放下了些许戒备,不作他想,只当奶奶紧张过度。
如果他们真要闹,大可以跑来家门口撒泼打滚,再者那些宗亲哪会真能对林泽熙上心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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