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那些人,已经死了。”
一瞬间,下颌的肌肉猛然收缩:“你说什么?”我咬紧牙根,一动不动地盯住她,喉中溢出怒极反笑的低哼,“死了?”
“你应该听说过,洛阳碧霄阁。”
洛阳碧霄阁,一个只收价值连城的赃物和宝物的地方,好比镖局押的是镖,碧霄阁保的却是物。
她平静地看着我的眼睛,微微摇头:“不是我做的,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所有账目存单全被销毁,根本无从查起。”
四目相对,两相沉默,我久久注视着她。
“不,”嘴角机械地勾了两下,我一字一顿,面无表情,“我不相信你。”
原本应该随着倾城门化为灰烬的东西,却反被人好好地保存了下来,比起拿走它的人是谁,更重要的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拿走一副琴?
绮望是慕星楼亲自取的名字,撇开他本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倘若我给一件东西亲自取了名,除非我大难临头死期将近,绝不会舍得把这样东西给了别人。
何况,那是他给华婴教主的聘礼。
是慕星楼自己吗?因为某些原因,将这把琴送去了碧霄阁?
可是,十八年前碧霄阁连个影子都没有。
真想保存一样东西,在那个时候,没什么地方比倾城门更可靠。
我无法否认,在看到绮望的那一瞬间,那么一瞬间,可怜的一瞬间,我真的想要去相信,我的父亲对我的母亲,是有过真心的。
在我原本的猜想里,是苏夜来自己带走了绮望,嫉妒也好,眼红也好,唯一的幸存者,才能带走唯一幸存的琴。可南阳王说,苏夜来也一直在找这副琴……
为什么?
因为她早就知道,绮望被送出去了,也清楚地知道,绮望后来又丢失了。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让我确定,我一定,一定要亲自见到这个人,我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向她一一问清楚。
不论用什么手段。
“花花。”
师姐微垂了眼看我,目中罕见地露出困惑之色,哪怕是从前,我都少见到她这幅神情。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那些往事,”她顿了顿,道,“你明明不是……”话却没有说下去。
“我不是什么?”我说,“你以为你很了解我,是吗?”
她神色微变,抬手抚向我的额头。我盯着眼前缓缓靠近的手指,猛地一把挥开。
“我明明不是个多情的人,我甚至是个无心之人,”我扯住她胸前衣襟,将她拽到我的眼前,两个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在呼吸可闻的距离,我冷笑着开口,“我爹娘生了我,却没有养过我,我理当不会有什么感觉,你想说的,是这个?”
她看着我,默不作声。
我想了想,又笑起来:“对,你说的也没错,若是从前,我是会这么想,可现在……”我漠然道,”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就好像发生过的,就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师姐,”我仔仔细细看着她,“如果最终,你我之间当真藏着血海深仇,你会怎么对我?”
她看着我,忽然一把抱住我,力道极大,手掌牢牢按住我的后脑,像是要将我整个人都掌控、包裹起来。
耳边是她带着一丝轻颤的压抑的声音:“花花,花花。”
我目光虚望着眼前垂落的花帘,眼中不含一丝感情。
第二日,西园。
君先生告诉我,南阳王醒来后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以为是听着我的琴声听睡着了。他如今身体日渐虚弱,再加上药物的作用,每日里醒着的时候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多,倒也未曾起疑。
君先生对我的那首摄魂曲很感兴趣,当听我说这曲子共有八段,练到最后甚至可以驱动死尸,一双老花眼顿时射出精光,直盯着我,令我十分胆颤。
我抖了一抖,道:“也是因为王爷如今内息薄弱,才能这么轻易得手,而且,也多亏了您的香。”
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那如果换做一个内功深厚的高手,该当如何?”
我也面色凝重地想了想:“这个我还没试过,等下回试过了再说。”
然而君先生的钻研癖好发作,拉着我探讨了半天怎么摄一个高手的魂,最后得出,以我如今的功力,只能将高手先搞得不是高手,简言之,得先把高手打个半死才行。
小白正在一旁帮我整理传书和信函,闻声头也没抬地幽幽道:“道阻且长,主上,您还得好好练功啊。”
我狠狠瞪他一眼。
君先生捧着茶杯,悠哉喝一口,随口道:“花花今日怎得不去找你的小姐妹了?”
“阿莹么?”我在棋坪前坐下,信手拨弄盘中的乱子,“她婚期将近,如今可忙得很,不是要去这家首饰铺,就是要跑那家裁缝铺,就是说啊,这没娘的孩子,可不得凡事亲力亲为。”
君先生一噎,大约以为我在影射我自个儿,默然瞧了我两眼,语气慈善地道:“花花你……”
一旁小白突然出声打断:“裁缝铺?”
“怎么?”我转头看他,见他一副沉吟的表情,末了又兀自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就又继续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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