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摸摸我的头,帮我理一理头发,她浓黑的眉棱角锋利,眼角的笑意却是缓缓盛开,像紫薇花,真是好看。
“若是喜欢,以后也买个庄子在这里住下?”她说,用的是疑问的口气。
我啊一声,问:“我们两吗?”
师姐一笑:“不然还有谁?”
我连忙大声答应:“好啊!”等了会儿,又咯咯笑着说,“真好啊!”
很久以后回想,都说女人谈起恋爱就脑子不好,这话虽不好听,却也有些道理,我若不是亲身体会,也非得反驳一下。
当你满心满眼只容得下一个人时,就已是将喜怒哀乐尽数交予了对方。一个人若连情感都无法控制,哪里还顾得上脑子呢?
我想,我那时候到底是应该多问她一句的,这个“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
离开的这天,天还没亮,房门就被人敲响了。慧姨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件红衣,璀璨的红,将她眉梢眼角都染上了融融暖意。
“这几日赶着给你做了件衣裳,幸好来得及,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我睁着睡眼看她,还有些醒不过来,愣愣接过衣裳,一时低头,一时抬头,不知该说什么。师姐从身后上前,将我拉了拉,示意我进去试穿,我捧着衣裳转身,听到身后师姐说:“不是让您别再做这些,当心眼睛……”
“我没什么能送花花的,也就这点手艺还凑活看得过去……”
身后声音渐消,我换好衣服,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用力拍了拍脸颊,露出大大的笑,也没有束发,就走上前给她们看。
“好看吗?”我笑着转一个圈,一缕晨光从门外偷溜进来,我在那道光里眨了眨眼,飞扬的裙摆如夏日红莲,开得饱满而热闹。
师姐愣住,慧姨拍着手笑:“好看好看,花花真好看!”
我朝她嘿嘿一笑,又对着师姐眨一眨眼。她咳一声,走到铜镜前:“过来梳头。”
慧姨一脚踏进门:“你行不行,不行还是我来吧,你小时候头都是我给梳的……”
桃木梳滑过我的头发,我愣了愣,仰头看师姐,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腾出一只手,在慧姨要抢梳子时将她轻轻推到一边:“您还是去照看那个小的吧。”
慧姨一怔,笑眯眯道:“是哦,该叫小安起来了。”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我往铜镜里瞧了瞧,瞧不见师姐的脸,正要扭头,被她一把按住:“别动。”
其实在扬州重逢后,我的头发便一直是师姐给梳的,只见着她梳头的功夫越来越好,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我撅了半天嘴,师姐也没理我,最终还是自己先忍不住,说:“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师姐左右打量我的发髻,又扳正我的脑袋瞧了瞧:“说什么?”
我噎了好一会儿,恨恨道:“算了。”
说完仿佛听到耳边一声轻叹,以为听错了,侧头看,只见师姐蹲下身来,握住我的手,也不说话。
浓如蝶翼的睫毛掩住了她眸中神色,她用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指节,似在出神。
我也不说话,默默看着她漆黑浓密的发和我两交握的手。
“有些事情,说来太长,”良久,她开口,仰头看我,眸中有一丝软弱的恳求,轻声道,“花花,给我点时间。”
一对上她的眼神,我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我的师姐从来没有对谁示弱过,我怎么就让她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了呢?
“好,怎样都好,”我赶紧捧住她的脸颊,用鼻子轻轻蹭着她的鼻尖,哑着声音说,“若真的不想说,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师姐吻一吻我的眼睛,嗓音轻柔,带着笑意:“好啊,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我抿唇笑,也轻声答应:“好。”
晌午时分,我们在庄外与慧姨话别,她还给我们包了几只鸡让我们带着路上吃,一番依依不舍的叮咛后,我们又坐上了来时的牛车。
看得出小安是当真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却终究也没有说要留下的话,我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想的很清楚,她是断不能留在这里的。一来我得对江胡有个交代,二来,以她的身份,慧姨是护不住她的。
也幸好这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给我省了不少心。
之后便是赶路,越过当时掉下去的那座山,便出了扬州。一路南下,没有遇到什么波折,除了师姐行程赶得有些急。
我想,耽搁了这么些天,也没有看到君先生遣乌鸦来送信,也不知道他现今如何,确实要快点赶去的。而且,早一日到王府师姐也能早一日交差,交了差便能领到酬金,虽然缠着师姐问了几次她都不肯说,但我仍美滋滋地想,王府嘛,皇亲贵胄,必定少不了的。这么想着,就开始琢磨拿到钱以后是先去哪里再去哪里,先吃什么再喝什么。
偶尔的间隙,我也会想一想师姐。
根据至今所得的信息,结合慧姨的只言片语,我猜测,师姐应是生在苏家的,又想到当初苏迭说,师姐同他是顶亲密的关系,说不定师姐本就是苏家人,是苏剑知不可告人的私生女,这样便也解释了苏剑知为何对她的态度始终古怪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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