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华宫原是今上舒贵妃的住处,嘉定二年舒妃获罪被迁入冷宫,风头一时无两的紫华宫便空置了。和作冷宫用途的嘉月殿一样,那里也是个去不得的敏感地点。
鬓发汗湿热气腾腾间,辞辞口干舌燥地支着手扇风,正想说些什么,忽见方才说话的公主软软地倒在地上。她正想回头,无法抗拒的诡异困意席卷而来。
视线至此模糊,她挣扎着陷入黑暗。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午后的日光依旧,强有力的光线穿透浅色飞扬的纱幔,直直洒在美人的面庞上。
光线灼烈,兰歆儿受到干扰皱着眉头率先醒来,她扶着脑袋慢腾腾地坐起,疑惑地看了看周围陌生又整洁的环境,忍着头痛唤醒身边昏睡着的沈辞辞。
辞辞悠悠转醒,躺着听了听外围的动静,确定那是巨大风车推水转动的声音。风车推水转动,在炎炎夏日带来舒爽的清凉,这样奇绝的地方普天之下只有一处。
“这里是清凉殿。”辞辞笃定道。
“清凉殿?辞辞怎么知道的?”公主问。
辞辞打了个哈欠,用力捏了捏眉心,支撑着爬起来,试着缓缓说话恢复精力:“寇女傅课上赏析今年翰林院供给宫中的端午帖,新科状元为清凉殿题诗,形容她如何如何绝妙,我便留意了。”
兰歆儿愣了愣:“有这回事吗?”
辞辞笑了她一回,想了想,下床来四处走动。这个小隔间是可以走出去的,外间或许也是畅通的。
探究之下果然。
不多时,她带了一样东西返回来。
公主殿下正张开手掌烦躁地挡大太阳,看清她手里的物件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这,这是,我们的衣裳?从哪儿来的?”
她们二人平日里所穿的衣物出现在这里,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主导这一切的人是想全她们的体面,不想今日之事被放大。
“这里可以离开。公主快到后面换衣裳吧。”辞辞将衣裳递给兰歆儿,“我们真的得回去了。”
“哦。”兰歆儿再不好说什么。
从清凉殿的小隔间出来,一路折返。太液池湖心亭的对话清晰地传到过路人的耳中。
池中荷花颜色好,两个不甚眼熟的一等宫女打着轻罗扇倚在亭中旁若无人地扯闲篇儿。
一人道:“咱们县主倾慕太子殿下已久,何时才能够得偿所愿呢。”
另一人也扇着风儿感慨道:“我明年到了放出宫的年纪,到时候一定去城里最灵的月老庙为县主祈祷,叫她早日答成心愿。”
“县主与太子殿下是极相配的。”她们同时做结。
……
这宫里如今只有一位县主。
辞辞置之一笑,步履从容地同这二人错过。
听见这话的兰歆儿却急了,没离开多远便要发作:“明月县主居然也喜欢太子,那怎么能行呢!”
“嘘,嘘……”辞辞赶紧来捂她的嘴,拽着她急匆匆走出老远才肯松手,再三嘱咐她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喜欢有什么要紧的呢。辞辞想。
辗转回到霁月殿,不久便有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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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猜猜是怎么一回事吗?
搬家使我头掉,我姐女儿在家使我不得安宁。我好惨。
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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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阳似火, 夏日可畏。
霁月殿里,辞辞和公主还未来得及更衣,宫门令就带人将失踪了一夜的阿莲娜送还。
宫门令称, 公主这位侍女在宫禁之中迷路, 如今送回原处, 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私逃出宫说成是在宫中迷路,这是想大事化小了。辞辞暗暗松了口气, 笑着送走了这一队人,返回来遣退了在场其余人等, 这才有空看向胆大妄为的阿莲娜。
公主早和狼狈憔悴的侍女抱成了一团, 哭着打骂这个一起长大的伙伴。昨夜确有赌局玩笑这么回事, 过后她越想越不对劲。
向来胆小的阿莲娜为何会自告奋勇地激她呢?
原因大概只有一个——她想偷偷地离开,回到故乡依云国去。魂牵梦绕是家乡。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不言不语, 却总在有闲暇时登上高台眺望远方。
依云国迢迢, 再高的楼台也是望不到的。
然而皇宫大内守卫森严, 岂是能够轻易脱离的?
公主心情沉重地等了一夜, 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所想。天眼看就亮了,她便想亲身制造一场混乱出来, 寻人的同时为那个可怜人铺一条明面上过得去的借口。
这才有了上午之事。
左右没闹出什么大事, 辞辞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也不便再说什么, 在一旁默默关注这对主仆的重逢。
“再等一等, 阿莲娜, 我会送你回家的, 我发誓!”兰歆儿擦掉眼泪, 支着手, 用故土的语言郑重地承诺。
阿莲娜伏在地上,哽咽着连连道对不起。此后用心陪伴,人也逐渐开朗起来。
宫人消失又在其他地方出现,问其遭遇俱言不知,这等事体何其荒唐诡异。传闻发酵一段时间后,宫里鲜有作奸犯科之人。
辞辞慢慢觉出味儿来。
渔人漫天撒网,无非是为了收获。渔网若是做得紧密,一网下去,大鱼与小鱼皆可收获。
此事尘埃落定,辞辞心中唯烦忧一件事:沈余此人如何竟做起了缩头乌龟,他还要躲她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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