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于野不动声色,等孩子们从国子监出来,贺兰山对关之荣告别,正要带着孩子们离开的时候,他这才上前道:“可算是赶上了。走吧,回家。”
贺兰山浑然不知闻于野心里的醋意正波涛汹涌,回家后,他专心给闻韫辉讲道理,教育好了孩子他也累了,草草吃了晚饭,回屋抱着闻于野入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时,贺兰山听见身边的动静,应该是闻于野起床了。他半梦半醒,没睁眼,想着闻于野待会儿会来叫他。
迷迷糊糊又打了个盹,贺兰山朦胧间听见有人走近,轻轻把什么东西放在桌上,而后床边落下一个重量,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
贺兰山把脸往他手心蹭了蹭。
“你在发热。”闻于野顺手捏捏,道, “今天让洛小头去送孩子上学吧,你好好休息,先起来把药喝了。”
连贺兰山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事,闻于野却能如此细心,贺兰山蔫蔫地坐,半睁着眼睛把药喝了。
闻于野道:“你这病得是时候,我本来还想收拾你的。”
贺兰山莫名其妙道:“收拾我?为什么?”
“自己想。”闻于野撂下这句话,把贺兰山塞进被子里,走了。
贺兰山在床上躺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就没事了。他坐了起来,准备下床。
他和闻于野的卧房分了内室和外室,内室里头比较简单,主要是床榻桌案衣柜,整个房间用帐幄,帘幕分隔装饰,摆设也都比较简单。
而外室就华丽多了,闻于野经常抱着贺兰山说悄悄话的罗汉床上铺着厚软的褥垫,布料和花纹一看就价格不菲,罗汉床上放置的几案也都是顶好的黄花梨木所制,装饰用的香炉灯烛等不是金银就是玉石。尤其是那个硕大的紫檀屏风,镶嵌的满满都是珠宝,上绘名家真迹,价值千金恐怕都说少了。
这些都是贺兰山置办的,他承认自己就是个俗气的人,就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过他也有风雅的一面,比如最近新添的爱好——烹茶。
贺兰山把闻于野最爱喝的蒙顶茶从库房翻了出来。蒙顶茶采自剑南道的蒙顶山,素有“仙茶”之称,据说≈lt;a href=&ot;&ot; tart=&ot;_bnk&ot;≈gt;西汉时的普惠禅师携灵茗之种,在上清峰种下了七株。这种茶树高不盈尺,不生不灭,迥异寻常,喝了有益脾胃,延年益寿。
贺兰山备齐了装备,这就照着《茶经》开始动手了。
先掰碎茶饼,在火中炙烤两回,放凉后碾得越碎越好,再过一遍筛,这样就得到了茶叶的粉末。
贺兰山做得很认真,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浑然不觉。
闻于野抽鼻子一闻,就知道又是什么东西惨遭了毒手。再打眼一看,他存着的为数不多的蒙顶茶全在这儿了。这茶有钱也不好买,闻于野从来都是尽量省着喝。
他抱着手臂,靠着门框琢磨了一会儿,把蒙顶茶和贺兰山轮流放在秤上一称,觉得贺兰山还是稍微重那么一点。遂默不作声,等着看贺兰山能泡出个什么来。
贺兰山专心致志扇着扇子,耐心等待水开。
一阵风过, 《茶经》的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贺兰山刚要把它按住,另一只手就从身后伸了过来,把贺兰山圈在了桌前。
“你回来了。”贺兰山想转过身,闻于野给他留下的空间却压根不够。
“想喝这个茶?”闻于野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贺兰山道:“才不是,我是想学着给你泡茶。以前我以为泡茶就是把开水倒进去就行了,你还嘲笑我暴殄天物,净糟蹋好东西。”
“是吗?”闻于野笑了笑, “那我错了。”
这时候锅釜中的泉水微微发声,水面出现鱼眼纹,已经初沸了。贺兰山往里头加了一小勺盐,道:“待会儿尝尝我泡的茶,最是解乏安神。”
闻于野“嗯”一声,道:“早上跟你说的要收拾你的事,你想明白是什么了吗?”
贺兰山狡黠地一眨眼,却不回答闻于野的问题,只道:“明天我送韫辉和岁宝上学的时候再慢慢想吧,要是实在想不出来,兴许还能问问别人。”
闻于野没得到答案,皱了皱眉,又往前一步,贺兰山的站立空间更小了。
“当心我把你封酒缸里去,过几年又是一缸大补酒。”
贺兰山“嗤”地一笑,很是不在乎的样子,道:“好吧好吧,只是记得要把酒喝完,不能浪费了,我可金贵着呢。”
二沸三沸之后,茶水腾波鼓浪,已经煎好了。贺兰山赶紧将锅釜离火,端着茶水往五只白瓷茶碗里倒。这样一釜茶,最多就只能倒五碗,多了就成了饮牛饮骡,不金贵了。
这会儿茶香已经弥漫四溢,按照闻于野的经验,泡得没有什么问题。
“好了。”贺兰山侧头,发现闻于野还牢牢地盯着他,眸色深沉,一只眼睛写着“危”字,另一只眼睛写着“险”字。
闻于野刚才一直忍着没动手,怕茶水烫着贺兰山。等贺兰山把锅釜放下,他突然稳准狠地掐着贺兰山的腰,把他翻转过来往桌上一按,凝视着他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恼道:“你要去问谁?”
“哎!别把茶弄洒了!费半天劲呢!”贺兰山不敢动弹。
闻于野沉默地盯着他。
贺兰山笑得不停,道:“我这茶也没放醋呀,怎么一股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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