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七月,天花苑中,彼岸花花开,如血一样绚烂鲜红。
薄情正与箫雨下棋,慕昭明在一边看着,锦儿上前回道:“夫人,明老夫人和明夫人,在府外求见。”
因一子受困,薄情正两眼紧盯着棋盘,一只手捏着棋子,算来算去总破不了困,头也不回的道:“不见。”
锦儿福了福,应声是正要退出下去。
箫雨忽然出声道:“等等。”
锦儿不由的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薄情,恭敬的道:“是,太子殿下。”
箫雨盯一手放在棋匣内,把玩着里面的棋子,含笑不解的道:“夫人,为何不肯见他们。”
棋子一落,薄情道:“破。”
箫雨马上大叫起来:“行啊!你这丫头,本殿这步棋,可是连明净大师也不曾破解的。”过度夸张的声音和表情,跟他之前沉稳、豪迈的形象完全不同,让人不由在心里摇摇头。
玉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淡淡出声:“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些人,凤麒国已经没了,还摆出一副功臣的嘴脸。”
箫雨拈着棋子,迟迟放下,垂着眼帘看向薄情道:“你的意思是,要本殿不要干涉这件事。”
薄情轻轻滑着杯盖,目光盯着杯中的茶叶,语气幽幽道:“虽然你们没有动这些老臣子们,但是也该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一朝一天子一朝臣。”
闻言后,箫雨轻轻的一笑:“本殿正缺个机会,可巧夫人就给了。”抬头对锦儿道:“告诉他们,夫人正与本殿下棋,没有时间招呼他们,让他们先回吧。”
锦儿会意的笑道:“是,奴婢明白。”
薄情浅浅的笑了笑,落下手中的棋子,二人继续下棋不提。
辅国将军府,明老夫人和明夫人面色阴晴不定的坐在一起,想到慕府大门被吊在横樑上,面色苍白的明羽凡不由的又哭了一回,本以为左相夫人就算不肯轻易的放人,最起码也应该看在他们的面上见一见,没想到直接就一个闭门羹。
明夫人若有所思的道:“老夫人,你说左相夫人不见我们,却偏偏让下人告诉我们,她正跟太子殿下在下棋,这里面是什么意思。”
明老夫人面上一怔,想了想道:“恐怕左相夫人是要告诉咱们,太子不准备干涉此事。”
明夫人听得这样,眼泪不觉又掉下来,用绢子拭着眼泪道:“这如何是好,太子若不管此事,不等于默许了左相夫人的作法。”
明老夫人心里一惊,却马上喝道:“不要胡乱说话,太子的心思,岂是你能随便猜测。”
明夫人马上垂下头道:“是,媳妇一时失言了。”
想了想,明老夫人沉吟着道:“看来此事,还得跟你公公说说,或许他会有办法。”不由的叹气:“凡儿一直是个明白的孩子,怎会无缘无故的就跑找左相夫人,是谁给他的消息。”
摇摇头,明夫人也疑惑的道:“媳妇也不知道,等凡儿回来后,我再问问他,若无人倒罢了,若真有人暗中挑唆,一定不轻饶。”
晨起,薄情坐在梳妆台前,锦儿正要上前替她梳头,灵雎忽然走上前,拿起梳子道:“夫人,今天让奴婢替你梳头吧。”观察了几天,发现眼前人的喜好,无一不与薄倾情相同。
锦儿不由怔了怔,只看向薄情。
薄情暗看着镜子中的灵雎,冰艳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唯独眼眸中有一丝异样,笑道:“你愿意,就随你吧。”
看到镜中,锦儿有些不自在的脸,笑道:“锦儿,你去准备早膳。”
锦儿福一下道:“是,夫人。”
灵雎的手很巧,一会儿漂亮的发髻就趴在薄情头,戴上那支冰魄玉簪,余下的长发梳成骨辫搭在胸前,用红色的丝绦系起,简单利落,拥有少女的妩媚俏皮,又不失端庄大方。
抬手抚着发髻,薄情瞧了瞧,笑道:“不错,简洁又不累赘,跟身上的衣服也配。不过,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让锦儿来做,你以后会跟曼珠一样,帮我处理外面的事情。”
灵雎放下梳子道:“是,主子。”
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而这些全都落在薄情眼中。
用完早膳,薄情正在看书,帛儿进来回道:“夫人,明少将军不肯用膳,这事该如何处理。”
薄情头也抬的道:“随他,想法子,把明羽凡的一举一动,传到明府。”不信明老将军是铁石心肠的,宁愿让自己的孙子受苦,也要护着面子。
但是,他会不会抢人呢。
帛儿会心笑道:“是,夫人。”
看到薄情若有所思的样子,帛儿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耐心的等在旁边。
预防万一,薄情想了想道:“让人这两天盯紧些,预防他们来抢人。”想从慕府抢人,就看他有没有这本事。
看了看旁边的沙漏,薄情露出一抹软柔,含笑道:“帛儿,把昭明哥的茶沏好晾着,浴池内也注满水。”如今天气热,慕昭明回来后,总要梳洗过后才用膳。
慕昭明恰好从外面来,听到这番话,不由打趣的道:“妞妞大长,知道体贴为夫了。”
薄情面上一热,红着脸儿,含笑道:“你又来取笑我。”
用自己的绢帕,替他擦掉脸上的汗水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那些事情都忙完了吗?”接收一个不亚于箫和国的国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慕昭明没有跟她说明,但是前段时间早出晚归的日子,她还是记得的。
既然要安置这些旧臣,又有预防有人趁机起义,幸好他与箫雨在凤麒国多年,两人对这边的事情还清楚,处理起来不是很难。
慕昭明脱掉身上的外袍,淡淡道:“已经差不多,太子已经把这边的情况,奏明皇上,过段时间应该间就会有旨意下来,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举家迁移到润城,你手头上若有什么事情,可要尽快处理。”说完,习惯性的亲了一上额头。
“好的。”薄情浅笑道,搬家用着她出手,李嬷嬷和封伯就能处理好。
只是在此之前,她要燕越,国看看薄家的势力,似是他们这里碰上了硬骨头。
慕昭明看到薄情面上有些犹豫,抱她入怀中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舍得这里。”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安慰的道:“润城其实比凤都好玩,到时让他们把那边的房子,照着这边的收拾,你会喜欢的。”
薄情摇摇头,犹豫一下才道:“不是,有你在住哪都一样。我已经召了各地的主事到凤都议事,议完事,我可能要到燕越国走走,他们那边遇到些问题,我过去解决一下。”
扬起唇角笑了笑,慕昭明拥得更紧些道:“这是小事,再说朝廷中的事情,没那么快就能处理好,你先到外面散散心也好事,只是有一条务必要记着,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让自己有事。”
慕昭明把薄情紧紧拥入怀中,冷冽的眼眸不觉暗下来,五国合并,功臣不少,到时论功行赏,又是一番较量。
箫雨虽然已经是入主东宫,但是其他的几位皇子也都是人中龙凤,都不是省油的灯,皇储之争,只怕会比凤麒国更厉害,妞妞迟到润城也好,不用经历这些腥风血雨。
想不到慕昭明会应得这么爽快,还以为要磨很久,想了想心里就明白了,当晚若没有他派人镇着外面,她的事情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现在,箫雨收服了凤麒国,其他各三国自然由别人收复,朝堂上自然勉不了一番风起云涌,让她离开是不想自己为他担心。
想到这里,不由的反手抱着慕昭明,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音柔柔的道:“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完,赶到润城陪在你身边。”
帛儿进来,看到二人抱在一起,习以为常也不回避,含笑回道:“夫人,主子,热水准备好了。”
薄情不由的推开慕昭明,有些羞涩的笑道:“你先进去沐浴,我替你准备替换的衣服,一会给你送进去。”
慕昭明笑笑道:“好,我等你。”转身,大步的朝里间走。
薄情的脸更红,帛儿忍着笑,知趣的走出外面。
随手打开衣柜,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两人日常穿的衣物,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慕昭明的东西已经出现在天花苑,跟她的摆放在一起,两人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或谢是习惯吧。
想了想,伸手要拿衣物时,发现慕昭明除了贴身的衣服,其他的竟全是黑色,黑色让他身有种冷硬,不易亲近的俊逸,只记得有一回,他曾经穿过白色的,低头想了想,或许该给他做两身衣服,平时看着也养眼。
取出衣物,放入托盘中,端着往里间走。
走入浴室,只见慕昭明靠在池壁上,头发已经拆开,散落在身上,跟飘在水面上的彼岸花缠在一起,薄情不由抿唇笑了笑,帛儿是把他当年自己不成。
目光落在水中的慕昭明身上,此时正闭上眼睛似是睡着,露出一截洁白如玉,却不失精壮的胸膛,一个男人的皮肤白成这样,让其他女人情何以堪。
放下托盘,转身想离开,慕昭明突然睁开眼睛,手掌往水面上一拍,一股水柱猛的朝薄情射去。
薄情听闻水声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全身马上湿透,回过头看着一脸坏笑的慕昭明,不由生气的道:“你是故意的,讨厌。”
这下不想洗也得洗。
辅国将军府,明老夫人把薄情的话告诉明老将军,明老将军一下沉默。明老夫人瞧着明老将军这样,明老夫人淡淡的补充道:“妾身认为太子殿下,是不打算插手此事。”
明老将军沉吟片刻后道:“我担心不只是这些,太子殿下的心思,除了左相大人,现在谁也摸不准。”
唉,明老夫人叹一下气,有些担忧的道:“我担心凡儿是被人利用了。”
明老将军面上露出一丝惊讶:“这话从何说起?”
明老夫人道:“你想想看,凡儿素来不与那些人来往,他怎么知道左相夫人出门。”
明老将军捋着胡子道:“照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里面有问题,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针对左相夫人,想置她于死地,不过是借了凡儿的手。”会是谁?
明老夫人道:“老爷,要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左相夫人,她会不会放过凡儿。”
摇了摇头,明老将军不太肯定出言:“你能想到的,以左相夫人的聪明,难道就会想不到吗?怕她已经着手在调查。”
明老夫人一下急了,哭着道:“这怎么是好,上次因为羽衣一事,她就杀尽二郎一家,万一这次其实上次羽衣的事,若是我们能登门道歉,也不至于是那样的结果,左相夫人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我看你还是到左相府一趟吧。”想到那晚的事情,背后就一身冷汗。
明老将军又怎会不知道,薄家的人那是好对付的,尤其是薄情,比起薄颜、薄倾情更狠,只是要他向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赔礼道歉,让他以后怎么见人啊!
门传来管事嬷嬷的声音:“老将军,老夫人,大夫人了。”
两人一愣,只明夫人哭走进来道:“老将军,老夫人,你们快救救凡儿,媳妇这也是逼得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打扰二老。”
明老将军冷冷喝道:“哭什么,先把话说清楚。”
明夫人被猛震一下,忍着哭道:“留在左相府监看的人,传话说凡儿为了不拖累老将军,已经绝食,一心想求死。”
“什么?”
明老将军脸上镇静瞬间被撕破,老夫人震惊得猛一下站起来,明夫人连忙上前扶着,哭诉道:“老将军媳妇知道你放不下面子,但是你不能为了面子连孙子的命都不要啊。”
“放肆。”一下被戳到痛处,明老将军不由的大声喝道。
明夫人被这声吆喝猛的震了震,哭声一下止住,才发现自己失控逾越了,但也是只一眨眼的事情,她要是妥协凡儿就没命,继续哭道:“左相夫人不过为着一口气,老将军您就委屈一回吧。”
明老夫人也不由跟着哭起来,明老将军听得心烦,没好气的道:“好了,别哭啦。明天我就联络几位交好的大臣,一起联名上书,请太子出面解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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