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看着远去的楚家军,对身旁的雁回说道:
“曾经,我只是一个被遗弃利用的质子,无权无财,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惨死。后来,我有了财,遇见飞飞,手中却还是没有权利,被周帝以飞飞要挟。如今,权财皆在我手,待飞飞归来,我便不再是曾经人人可欺之身。”
雁回眸光微闪,低头一言不发。
夏侯虞侧身,对雁回吩咐道:“告诉达西,领兵者不可杀,更不可伤及一根汗毛。若有违此约,大周的疆土他们一步也别想踏足!”
彩犀
楚祯坐于摇晃的轿撵之中,从怀中掏出两枚玉佩。
其中一枚精致贵气,与楚祺那枚如出一辙,玉佩上面刻着“祯”字。
而另一枚,则是夏侯虞离开长安,前往漠北寻落红解药之前,塞入他手中的。其他旁的,楚祯忆不起来了。
这枚带血玉佩的主人,正是他幼时在漠北结识的挚友——夏侯虞。
此次再见虞净舟,他发觉净舟的许许多多想法都与曾经,与那位已死在栾国土地、漠北狂沙中的童年挚友——似曾相识。
尤其是这枚玉佩,恰恰好好由虞净舟交给他。
虽然父亲亲口说,夏侯虞已死。
但楚祯不信夏侯虞就这样死了,夏侯虞身边的侍从虽然未再有踪迹,但他清楚地告知过楚祯,夏侯虞还活着。
所以,楚祯此去漠北,除了要解救楚谦和西南藩王,还要调查清楚夏侯虞是怎样从栾国逃出,又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还有,净舟不与他言取回落红解药的苦楚,楚祯却不能不去知晓。
但楚祯在临行前,需要问清楚自己心中的所有疑问。
虞净舟的确与他说了许多,也予了他许多东西。
首先便是父亲曾嘱托净舟转告给即将行冠礼的楚祯的话:“你父亲对我说,若你行冠礼,无论那时他在与不在,都将‘云齐’二字告知你,这便是他为你取的字。”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楚祯喉咙哽咽,他的爹爹,将他“囚”于长安城中,却依旧是懂他心中所想,更是将后半生的祝愿予他。
净舟又说:“我仔细盘算了日子,你冠礼之日恐尚未归来,便提前与你说了。”
楚祯沉默点头。
净舟又拿出一物。
与“云齐”二字同样交付的,是楚祯与楚祺都拥有的玉佩——刻有“祯”字的玉佩。
再见到玉佩,楚祯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九年前的漠北。
他知道自己身中落红,亦知此毒为何会被下到自己与母亲的身上。
更是,他知道,父亲要将他送回长安之时。
那时他失魂落魄、心如死灰,自己的玉佩便不知何时遗落了。
原来是被楚谦捡去,好好护了这许多年。
除了这些,虞净舟还有自己一物要交予。
他拿出时,楚祯睁大了双眼——是一只小金丝雀。
“净舟,这是何意?”楚祯不解。
夏侯虞浅笑不答,手向上一扬,“小金丝雀”霎那间展翅高空,急声呵唳。
楚祯惊诧仰头看着毫无金丝雀之姿的小鸟。
夏侯虞解释道:“此鸟并非金丝雀,它名叫彩犀,是大漠的神鸟,最凶猛的飞禽。是漠北战士的信仰,是神。”
楚祯双目变得亮亮的,抬手一扬,小鸟再次呵唳一声,稳稳落在了楚祯的臂上。
夏侯虞笑道:“你与它很投缘。它的身形本不该如此娇小,但我在漠北长大的那些年,在悬崖峭壁救了它,为了养伤,只好把它圈养在笼中,久而久之身形便不再如往日那般魁梧。”
楚祯心中一动,继续静静听着。
“但飞飞你看,它被伤病折磨许久,又如金丝雀般圈养于笼中,却丝毫不影响它翱翔高空。故,我将它送与你。飞飞,为它取个名字罢。”
楚祯再次扬臂,彩犀神鸟冲上云霄。
他仰头望着,轻轻笑着说:“我怎能为它命名,禁锢它的自由。”
早在他被遣送回长安之时,长安便多了许多关于他的说书之词。
其中一句,他记了许多年——
“楚家小将、暖笼金雀、可叹——可叹——早早定好了去日。”
其实,关于这只彩犀神鸟的来历,夏侯虞对楚祯撒了谎。
这只神鸟的确是他自悬崖峭壁之上救下的,若没有夏侯虞,它拖着伤腿伤翅,下一刻便要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只是,夏侯虞救了它,知晓它是神鸟,便动了熬鹰的心思。
为了熬鹰,夏侯虞几乎丢了半条命,所幸这只神鸟真的在经历过夏侯虞折磨般的熬鹰后,追随与他,除了时不时会撞笼试图逃出。
栾国有个传统,熬鹰是为了让鹰帮他们捕猎,三年一到,便会将它们放归野外。
三年又三年,夏侯虞一次都未将自由还给这只神鸟。
他待目送楚祯一行消失,夏侯虞也终从关于彩犀神鸟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雁回松了一口气,将脸上的易容疤痕撕掉。
当年楚祯任职百户时,只因少时的一见,便认出雁回是夏侯虞身边的侍从,如今雁回不得不在楚祯身侧保护,只能出此下策,隐藏自己的身份。
只是……
夏侯虞轻哼一声,苦笑道:“瞒不过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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