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刚走,身后不远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打双闪,林秒小跑过去,上车。
后排男人领带松开,翘着腿看平板,表情有点严肃,仿佛等她等很久,等出性子。
她脱下包放好,又把奖杯放在包上面,靳修云余光瞥去,看见她小心翼翼调整奖杯位置,不让它有摔下去的可能。
手机微信音响起,陈凝给她发消息:【你不知道宋弘义可难过了,一句话不说。】
林秒腾出手回:【你可以找话题呀,不如你帮我问问他对我什么想法?】
陈凝:【没问题!交给我,我安慰他。】
陈凝:【我一定劝他改邪归正,不能当男小三。】
林秒笑:【那麻烦你啦。】
聊天结束,林秒熄了屏,将手机反扣在膝盖上,转头看他。
猝不及防视线对上,三秒,靳修云先移开,重新去看他的平板,似乎随口问:“同事?”
“嗯。”林秒不自觉说多,“就是刚刚那个,陈凝,你看见了吗?”
“没看清。”
“噢。”
陈凝又发来消息,【我问了,他说他只把你当普通同事。】
【原来他不喜欢你啊,害,我人生第一回 判断错。】
半分钟后,【我突然想起个事,今天靳总给我颁奖,我闻到他身上味道居然和你一样哎。】
【你在哪买的,赶紧发我,香精我也要喷!】
林秒笑了声,靳修云探过来。
她于是问:“我同事问你香水在哪里买的。”
他应当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错愕一瞬,“买不到,让人调的。”
“行吧。”果然是这样,“那我回了她。”
陈凝可惜两句,手机终于安静。
连同车内也鸦雀无声。
连续看手机,林秒头有些晕,按下车窗看外面夜景转移注意力。
过两天除夕,北城街道张灯结彩、过年气氛浓重,对向出城的车流明显增多,一年工作到头,现在是往家回赶赴团圆的时刻。
又要过年。
林秒眸光淡下,她不喜欢春节,春节是他们的春节,他们一起贴对联做年夜饭,他们一起出门闲逛放烟花,林清然有一个温暖美好的童年。
越热闹越孤独,烟花笑声后是她躲在被子里想妈妈的一年又一年。
今年
她回头问:“我们怎么过年?”
靳修云放下平板,“除夕回老宅吃饭,可能住两晚,初三我陪你去南城,或者你想提前推迟都没问题。”
沉声静气,波澜不惊,压下她不知缘何而起焦躁的心。
“可以,那就这样吧。”
她恍惚意识到,如果这辈子不和他离婚,好像永远都不用回家过年了,再回去她只是停留一两晚的客人。
而心底觉得可怕的是,这闪过的一丝意识竟让她感觉轻松,彷佛一块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卸下。
今晚情绪波动太大,林秒重新望向璀璨灯火深深呼吸,平复心绪。
快到家,林秒去拿包和奖杯,想到什么,手蓦然顿住,轻声问:“今晚的特别奖,是你安排的吗?”
他说:“不是,林秒,你很幸运。”
林秒十一点洗好澡躺床上, 心里压着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来看会书,看不进。
再瞄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
口有些渴, 出门找水喝。
在厨房接了半杯温水, 林秒捧起杯子小口喝着, 一抬头,与客厅落地窗前听见动静的男人目光相接,靳修云静静凝视着,眉目平和。
客厅未开灯, 他又穿一身黑, 出来时没注意到, 再细看,他指间还夹着烟,一抹猩红忽明忽灭。
棱角分明的脸一半陷入黑暗, 一半被霓虹夺去,蓝色眼眸聚着窗外夜色, 冷清无霜。
她竟从里面看出几分孤寂。
林秒呆滞片刻,轻声问:“还没睡呢?”
她习惯早睡早起, 但偶尔睡了一觉醒来会看见书房透出亮光,有好几晚,她不知道他几点入睡,但好像常常熬夜。
窗户开着, 靳修云目光移动, 不明不白应一句:“嗯, 下雨了。”
林秒顺着他视线看去,外面果然稀稀拉拉下着雨, 雨线在五颜六色中穿梭。
这两天气温高,没能成雪。
靳修云重新看她,温声问:“睡一觉了?”
也算同居一阵,林秒作息他摸得差不多,十点,最晚十一点次卧一定会熄灯,然后再也没有动静,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她好像与很多年轻人不同。
有天发消息问他能不能用健身房,后来每个周末或者闲暇时她又多了个去处,那台跑步机她现在用得已经比他频繁。
林秒摇摇头,声音有些哑,“没有,睡不着。”
她略一犹豫,走到他身边,面向整面落地窗,捧着杯子看外面世界。
靳修云摁灭烟头丢入旁边垃圾桶,也转了身。
高楼层视野极佳,远处建筑浮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宛若海市蜃楼,触不可及。
拢上雨夜的霓虹变得朦胧,模糊映照在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上。
静默无言。
他垂下眸,女孩穿着宽松棉质居家服,看着娇小,但该有的都有,从他视线往下,曲线玲珑有致。
而此刻那张白净小巧的脸写满忧愁,嘴巴紧紧抿着,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他想起晚上领奖时那双通红无辜的眼,心内闪过情绪。
靳修云心一起,问出口:“为什么睡不着?”
她没回答,反而仰起头来反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当初,为什么答应这桩婚事。”
靳修云凝视她几秒,眼睑半敛。
他忽然后悔灭掉那支烟。
为什么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前面二十多年经历太多,忽然想换种活法,正好这一段姻缘送上门,恰到好处地解决他目前所有困局。
婚姻是送过来的意外,也是他的选择。
再究其细节,可能缘于那份送到他面前的详细简历,干净明亮的证件照与人生经历,可以让他免去诸多疲惫交涉。
他渴求纯粹,而她纯净至极。
良久,醇厚嗓音在静寂空间响起,“因为现实与理想。”
太过高度概括,林秒自然不能理解,她见他没有往下说的想法,收回眼,重新望向窗外。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吗?”
知道。
她目视远方,声音空洞,“我爸爸奶奶希望我嫁,他们看上你们家的权和势,他们拿捏着你爷爷随口而出的承诺,也拿捏着与我的稀薄血脉,我可以拒绝”
林秒忽然低低笑出声,“我还没谈过恋爱呢,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现在成已婚妇女了,以后直接二婚。”
她没察觉自己说多,只是开了这个头难以再停,这些话连方如曼都不曾倾诉。
“但我心软,我拒绝不了,我以为答应了会更好,可是没有。”
他们依旧一如既往没关心她过得好不好,过得舒服不舒服,开心不开心。
“所以我又后悔自己不够坚定,要是当初我不管不顾直接拒绝,我就不会嫁给你了。”
林秒陷入思考,静立不动。
想快点出国,想逃离这一切。
雨停了,雾气却越来越浓。
好一会,林秒后知后觉自己失态,抹了抹眼角,努力挤出笑容,装作开玩笑,“你看,我们多有缘呀,茫茫人海中相遇,你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配合的。”
“哎呀,水都凉了。”她微笑着,“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女孩离开,靳修云重新燃了支烟,烟雾飘进风里,融着水汽下坠,坠入底端。
第二天雨停,天气阴沉。
早上起来林秒有点不自然,但靳修云一如常态地表情淡漠,她闭闭眼,手动删除昨晚冲动记忆,那些话实在过于感性。
钟姨早上做的生滚瘦肉粥,刚从灶台上端下来,飘香四溢,林秒有些惊喜。
北方多吃面食馒头与米饭,她不挑食,但格外怀念这些具有岭南特色的吃食。
林秒急急用勺子舀了口,没把握好温度,被烫得直吐舌头,钟姨笑她:“慢点慢点,不着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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