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胭淡淡道:“不是你说的二选一吗。我选择送死,你怎么还急了。”
一口闷气堵在了薛昀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你就这么喜欢那小杂种?”他不可思议地问,隐隐的,还有一丝委屈。
说喜欢?谈不上。但乔胭觉得,如果一个人为了救你奔波了半个月,作为一个有良知残存的人,都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她呢,从上一世到这辈子都算不上什么有骨气的人,但勉强算有点良知。
乔胭挣开他的手,语气辨不出喜怒。
“留点口德吧,他救了你一命。”顿了顿,她认真道,“而且他也不是杂种,别在我面前这样叫他。”
乔胭转身走得潇洒,到了众人休息的林地里,开始后悔把话说得太绝。
虽然不会跟薛昀一起走,但至少也该问清楚那条捷径在哪里吧!靠,万一真撞上灵气旋涡怎么办,那东西扩展快得吓人,听说过主角光环还从没听过炮灰光环,她的生命安全在这种地方可是没保障的。
呸!她在内心抽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子,这破嘴,怎么就这么爱逞一时之快呢?
她看见了谢隐泽,眼前一亮跑过去:“小老公,小老公!咱们什么时候走啊?对了,你之前不是在山谷口吗,怎么从林子里转出来?你刚才去哪了?”
估计是她问题太多,又惹他烦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目光中有股莫名的意味。
乔胭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谢隐泽很慢、很慢地摇了下头。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她搓了搓手臂,有点起鸡皮疙瘩,“你今天怪怪的。”
谢隐泽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
既视感太强。
仿佛又回到了那里,血迹蜿蜒的重莲殿上,分明笑着,却森冷阴鸷的魔尊朝她走来,玄衣下摆拂过地面,拖曳出赤色的痕迹。
她瞳仁骤缩,下意识闭紧眼睛后退半步。
谢隐泽顿了顿,却只是轻轻摘掉了粘在她发丝上的叶片。
“你害怕做什么?”他颇不解。别人看了还以为他把乔胭怎么着了。天地可鉴,每次交锋他都吃了败仗,被乔胭下过毒,挥过拳,啃过脸。
乔胭脸色有些难看,开口却笑:“哈哈,我以为你要掐死我呢。”
“莲照呢?”为掩饰异样,她转移起话题。
“那秃驴,早就跑了。”谢隐泽嗤了一声。跑了个九成九,这处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乔胭嗯了声:“那我们也抓紧时间离开吧。”
谢隐泽朝不远处看了一眼。薛昀抱着手臂,脸色很臭地站在那里,叫道:“喂乔胭,走了!”
乔胭:“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薛昀脸色更臭了:“谁想管你了!我答应了流泉君……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你等他也没用,这厮和咱们不同路。”
乔胭又转头看向他。
“他说得没错。”谢隐泽的声音带了点莫名的轻柔,“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乔胭眨眨眼:“那你什么时候出来?”
“我会尽快。”谢隐泽回答。
他今天真是吃错药了,有问必答,脾气还这么好。以往他这语气,乔胭只在玉疏窈面前听到过。她猜到什么,问道:“是不是玉师姐被卷进去了?”
他顿了顿,点头:“陆云铮也在。”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男女主的感情是需要小boss这个痴情反派去助攻的,现在该他的戏份了。
乔胭了解,一点也不磨蹭,很识趣地说:“那我走了啊,你路上小心点。”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谢隐泽看着她的背影,无意识咬了一下下唇。忽然感到衣角被谁牵扯了一下,糯米糍拘谨地站在一边,像一个父母分居不知道该跟谁的小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毕竟跟了他大半月,有了感情,谢隐泽眼神一软,刚想安慰几句。“不好意思,这个忘了。”乔胭走过来,把糯米糍也牵走了。
薛昀好奇地摸了摸糯米糍,和乔胭说了句什么,乔胭笑点又低又怪,忽然爆笑出来。
谢隐泽:“……”
奇了怪了,虽然薛昀这废物一直很碍眼,但是,他之前也像今天这么碍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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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昀走在前面,乔胭走在后面。
这处时隙的出口设置在山顶,还需走一段山路。
乔胭在心中默数自己的收获。返魂香虽然没得到,但是得到了枯萎后留下的种子,秘籍功法虽然没得到,但得到了一个漱冰琴谱,也不算毫无收获……
她想得太投入,以至于薛昀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啊?什么事?”
薛昀别扭地问:“你还在生气啊?”
乔胭纳闷儿:“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为了一个魔族杂……混血跟我置气呢,谢隐泽有什么好的?成天冷着个脸,谁欠他银子似的。”接收到乔胭的眼神,他硬生生把“杂种”两字咽回去了。
乔胭道:“你这么针对他,不怕他以后当了掌门给你好看?”梵天宗的人都知道,掌门之位传给谢隐泽已经是板上钉钉。
薛昀不屑道:“掌门?他也配?强而无德,人心不孚。”
“那陆云铮如何?”乔胭又问。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他摇头。
乔胭好笑道:“照你这么说,掌门的亲传弟子都不行,那谁才最适合继承掌门之位?”
薛昀胸膛一挺,言之凿凿:“我。”
他还挺自信的……乔胭想笑,又怕打击他自尊心,敷衍道:“好好,那你加油。”
“怎么,你不信?”薛昀瞪大了眼,刚想发怒,想了想跟她计较什么,“你知道吗,整个宗门里我最最最崇敬的人,不是我爹,也不是九重天上那些长老,是流泉君!掌门处事公正,不偏不倚,从不让自己的私心影响判断。梵天宗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掌门人,才仙门昌盛。”
“你觉得自己不偏不倚吗?”乔胭问。
“正是。”薛昀一抬下巴。
“若你崇敬流泉君的不偏不倚,掌门对待谢隐泽和其余弟子一视同仁。没有因为他的天赋而高看,也没有因为他的出身而冷落,无论是功法、仙丹,还是配剑、居所,他们都享有同样的规格。”
薛昀涨红了脸:“可是,姓谢的那小子可是半魔出身……”
乔胭看了他一眼:“掌门就不会这样想。”
“既然在你眼中掌门这么好,那为什么你还不喜欢他?”薛昀想到一处,又立马回击。
乔胭断然否认:“我才没有。”
薛昀十分探究地说:“你若不讨厌他,为何我从来没听你叫过流泉君父亲?”
找错人了
乔胭一时间没有说话。片刻的沉默后, 她才继续开口。
“若他不是我父亲,那我会很尊重他。若一个父亲对女儿也像对外人一样,从不偏袒, 从无私心, 犯了错各打五十大板, 你觉得当他的女儿和外人有区别吗?”
她拍了拍薛昀的肩膀,不在意地说:“你也别为他鸣不平了,他都未必注意过这个。”
不是这样的……
薛昀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说不上来。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离开时隙的通道已经出现在眼前。
“先出去再说。”乔胭催促他, 毕竟旋涡越来越近了,继续待在这里可没好事。
看着薛昀进入通道,消失身影之后, 乔胭立刻就想跟上去。一道身影却在这时从树木遮蔽的后方走了出来。
看清之后, 乔胭心里一个咯噔。
吕霜:“又见面了,鲛宫的小丫头。”
蛇姐你好!蛇姐再见!
乔胭一转身,另一个人又从对面走了出来。
……虽然你又换了衣服换了脸, 但是就是你吧!沈却!
她何德何能,能让当今赤渊的两个首领来夹击她。
沈却悄无声息地出现, 把剑插进了糯米糍后颈到脊椎的空隙中。那是糯米糍的中枢位置,一插就死机了,黑洞洞的眼睛没有了神采, 呆滞坐在原地。
沈却揪住她的后衣领子,带她轻盈地落到变回原型的吕霜后背上。乔胭没有反抗, 她从不做自讨苦吃的行为。
赤羽蛇飞上了天空。
乔胭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远。
她对面的少年斯文清俊, 温文尔雅地笑道:“公主殿下,又见面了。”
乔胭装傻:“啊, 有见过吗?”
“见过的,城主府上,公主识破了我的计谋。伶牙俐齿,令人见之难忘。”沈却盘腿坐在蛇背上,手指轻轻敲击膝盖,意味深长道,“公主殿下可别说忘了我呀。”
据说他们赤渊拷打俘虏有一套,乔胭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连跪地求饶的词都想好了时,沈却忽然道:“看下面。”
所谓登高则望远,从这个位置能看见从秘境中央扩散开来的灵气乱流风暴。它像一个旋涡状的云层,不断扩大、吞噬着周遭的时隙。那些时隙外部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结界,就像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泡泡,在旋涡的收割下不断破碎,溢溃着。
乔胭举手:“打扰一下,请问我们要如何避开这个旋涡呢?”
沈却笑了笑:“我们不避开。我们就朝这个方向走,直到找到谢隐泽为止。”
难怪修真界常说,别招惹赤渊魔族。他们极度记仇,只要敌对上了,就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所以你们捉我也是为了……?”乔胭试探问。
沈却诧异:“你一无法力,二无修为,除了威胁谢隐泽还能有别的价值吗,公主殿下?”
……拼了拼了,和你们这个歧视菜鸡的世界拼了。
乔胭从乾坤袋内取出银狐裘默默穿上。
灵气旋涡内,乱流如割,危险至极,那是足以湮灭三千小世界的灵气风暴,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魔族皮糙肉厚,吕霜和沈却或许能抗住伤害,但乔胭不行,她是个毫无法力的脆皮。好在,对她的脆皮程度沈却似乎也很了解,没有阻碍她穿上狐裘的行为。
她裹在毛茸茸的狐裘里,是很小的一团,只有雪白的脸蛋露了出来。
“其实吧,你们抓我真是抓错人了。我们梵天宗有一个叫玉疏窈的,她才是谢隐泽真正的心上人,你们抓她比抓我好使多了。”她仰着脸诚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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