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萧祁墨为何隐瞒祁颂,因为他懂自己,他知晓自己不想让祁颂看见那些血点,所以才故意替她回答。
也正是因为他的出声,她才想起自己的脖颈上还有血点,不过还好有长发遮挡着,这才没让祁颂看出端倪。
于是她勉强牵起唇角,点了点头:“嗯,我的病情确实挺稳定的,你不用太担心。”
她刚说完,萧祁颂便拧紧了眉,问道:“阿莹,你的声音怎的如此嘶哑?”
方才她望着自己哭泣时声音哽咽,带有哭腔,他还以为嘶哑是哭泣所致,所以并未在意。
可现下情绪平缓,声音竟也如此嘶哑,这哪里像是病情稳定的样子?
卜幼莹显然是忘记了这个,愣了一愣,慌忙回道:“这,这病就是同风寒一样嘛,往日里受了风寒也是会声音嘶哑的,这很正常。”
床边站着的萧祁墨也蹙了下眉。
他记得白日里,她的声音明明一如往常,为何睡一觉起来竟恶化成了这般?
怪不得邢遇说她的风寒之症愈发严重,看来先前退烧只是暂时的,往后病情可能会愈来愈严峻。
面对这种始料未及的事情,他原就沉闷的心情此刻更加抑塞了。
可萧祁颂并不清楚这些,听完她的解释也只是半信半疑,毕竟事关阿莹的身体,还是应当再问仔细一些。
于是他张了张口,还想继续问什么。
却蓦地被身后的萧祁墨打断道:“说完了吧?说完就赶紧回去,这里是我东宫,不是你重明宫。”
他在帮她掩饰。
卜幼莹心里清楚,因此只眨了眨眼,并未言语。
而萧祁颂也不出所料,注意力迅速被对方转移。
他站起身,同样不客气地道:“照你所说,此处还是阿莹的寝殿,你又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兄长还想强行留宿不成?”
据他所知,阿莹并未与萧祁墨发生过什么。至少在自己离开皇城前,他们两个一直是分开居住的。
可他并不知道,一切早就已经变了。
“嗬。”萧祁墨当即哂笑一声。
正想出声讥讽,床上却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二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卜幼莹身上,亲兄弟的默契倒是体现在这一刻——
他们齐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问完,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这般尴尬的场景连卜幼莹也有些不自在。
她放下掩唇的帕子,干笑了声:“没事,喉咙痒罢了。”
说完,特地看了萧祁墨一眼。
方才那几声咳嗽,就是因为看出来他想说什么,所以才特地出声打断。
而现在这一眼,便是请求他不要说出口,她不想让祁颂知道自己与他睡在一起的事情。
萧祁墨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于是悄然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理智唤了回来。
见他冷静下来,卜幼莹也略松了口气。
随即又看向萧祁颂,微微扬唇,柔声细语道:“祁颂,你不用太担心我,我的病情并不严重,而且御医们已经快研究出应对的药了”
她抬眸,目光与萧祁墨交汇,笑着问:“对吧?”
“”他瞳仁左移,避开视线,“嗯。”
他们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萧祁颂并未起疑。
不过生病的人到底是他最爱的阿莹,无论大病小病,他都不太放心。
于是目光看向她扬起唇角,好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尽量柔和些,随即安慰道:“阿莹,你别怕,直到你好起来之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的。所以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知道吗?”
她闻言愣了瞬,下意识问:“你不回南边了吗?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原以为他只是回来看望一下自己,过两日便要离去,所以才瞒着他血点一事。
可若是他这段时日一直待在皇宫里的话,那他岂不是会看见自己身上疯长的、那些丑恶的血点?
不,不行,绝不能让他看见!
面前的萧祁颂并不知她所想,只温声回应:“皇城已经封闭,我今日进了皇城,之后便只能等到开放后才能离开。况且南边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卫戎处理,只剩下一些收尾事务,他没问题的。”
“哦,是这样啊”她眉间深锁,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见她出神,他微微歪头,问道:“怎么了?你好像不希望我待在这里?”
“当然没有。”她勉强笑了笑,“只是皇城里传染面积广,我怕你也被传染了。”
“我身体好,不一定会被传染。再说了,你不是说那群御医已经快研究出药来了吗?”
话落,卜幼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嗯,是啊”
一旁的萧祁墨怕这样下去她遮掩不住,只好再次出声替她解围:“阿莹,你忘记御医嘱咐过吗,这个时辰你该休息了。”
谈话再次被打断,这让萧祁颂更加不爽了,可又听到说是御医嘱咐的,他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即使不知真假,也不能拿阿莹的身体来开玩笑。
于是他起身,直勾勾地盯着萧祁墨道:“阿莹是该休息了,不过你也不能打扰她,我们两个一起出去,你先。”
说罢,他伸手示意,一副对方不走自己也不走的架势。
“”
后者懒得理会他幼稚的行为,冷睨了他一眼,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远,萧祁颂回头,冲卜幼莹咧嘴笑道:“阿莹,我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我先走啦。”
她莞尔颔首,随后看着他也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以帕掩唇,压抑住声音咳嗽了好一会儿,喉间才稍微好受些。
半个时辰前,自己是被邢遇叫醒的。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她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症状加重了,脑中似有颗钉子般,无时无刻都在发疼,咳嗽也怎么都止不住,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似乎又起来了一些,热得她浑身发烫。
尤其是脖颈和肩后的血点,竟泛起几丝痒意。
她不敢挠,生怕挠一下自己便忍不住一直挠,到时候皮肤变得难看死了。
可这些她都不敢告诉祁颂,更不敢给他看。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让他接受自己这副模样,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于是兄弟二人走后,卜幼莹强忍着的不适终于暴露在脸上。
她躺了回去,在被褥中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眉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不断刺痛的脑袋让她额头上遍布了一层细汗。
殿内的烛灯不知被何人熄灭了,她没太注意,想是邢遇进来熄的,毕竟只有他会这样悄无声息。
黑暗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忽然很想哭。
强装坚强真的太累了,她头疼、喉咙疼、还烧得厉害,身子痒还不敢挠,这辈子也没生过这么严重的病。
真是委屈极了。
她正吸了下鼻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身旁的被褥被掀开,一副带着些微凉意的身躯钻了进来,伸手将她捞入怀中。
还好她的嗅觉没有生病,在闻到馥郁沉香的那一刻,她倏忽笑了出来。
带着鼻音小声道:“悄悄钻人被窝可不像你的风格。”
萧祁墨轻笑一声,手臂收紧:“那只怪阿莹,让我养成了与你同睡的习惯。”
哪有三四日便能养成的习惯?
卜幼莹暗笑,也不拆穿他,攥着他的衣襟往怀里缩了缩。
她现在太需要有人陪伴了。
可这里是东宫,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便注定了此时此刻陪伴在她身边的,不可能是萧祁颂。
不适的身体让她无法想那么多,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的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背,竟让她的不适稍微缓解了些许。
生病带来的困倦很快将她包裹,她感受着面前胸膛平稳的起伏,渐渐的,自己也慢慢闭上了双眸。
夜幕笼垂,万籁俱寂。
飘渺月色穿透窗纸,在屋内洒下一片霁清白霜。
床榻之上的二人一如前几日,互相拥抱着,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与爱意,逐渐与周公会晤。
这一夜卜幼莹睡得很安稳,病痛似乎暂时放过了她,让她无波无澜地一觉到天明。
清晨的阳光充斥殿中时,卜幼莹的意识清醒了一小部分,但大部分仍旧迷糊,眼眸也依然紧闭着。
不过听觉倒是格外清晰。
因而即使睡意未退,她也清楚地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冷静的女声——
“二殿下,奴婢不能放您进去。”
她翻了个身。
而后瞬间睁开双眸。
卜幼莹的睡意几乎是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下意识转头往身旁看去——
见床铺上空空如也, 她这才松了口气,忘了萧祁墨从来都是早起的。
此时门外再次传来声音。
“我说要进去就要进去,你敢拦我?”
“二殿下恕罪, 此处是东宫, 奴婢只听从太子之令。”
“呵, 行啊, 我可不介意强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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