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迦楼扶桑明白为什么暮云总是在秘境里足不出户了,他并非不愿意参与手下宫主猎杀妖魔的行动,而是他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那些低阶的魔会被分给手下的人,真正强大的猎物才会被他放进神庙里。
暮云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他的修为和寿命已经无法靠练剑修道来延长……他输给了喻折霜,走火入魔,再也无法接受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换取自己的生命和强大。
“你的罪才真正配锁在这里。”迦楼扶桑抬眸看着森冷的铜柱,语气冰冷似铁。
迦楼扶桑没有硬闯破开秘境的办法,这里的主人是暮云,百年的时光里,他把这个秘境锤炼到了极致。
如果比刀与杀术扶桑能在三步以内砍下他的头颅,但于道法上扶桑没有任何对付他的办法。
暮云就是知道这一点,他怕死才龟缩在这个秘境里,自信谁来都杀不死他。
他拍了拍手,心想你是西域人,那就让你们信奉的神明来杀了你。
于是神庙角落里的胡琴突然滑出一串流畅的琶音,弦止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迦楼扶桑看见了眼前离谱的,两个八手的吉祥天女神。
不,这应该是湿婆,是吉祥天女神的极恶相。
眼前的八臂女神手持金铃、刀、叉、剑等法器,没有头只有躯干。和经文里记载的生于雪原带去幸运的女神吉祥天一样都有八只手,但吉祥天是迦楼罗神座下侍立的美丽少女,而非断头的湿婆。
不过暮云弄错了一件事,在迦蓝,迦楼扶桑也被称为迦楼罗。
扶桑闭上眼睛,他的手上已经静静的抽出了那柄金错刀,这上面没有沉重的黄金铃铛,当然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它在袅袅的烟幕下流转出金瓯流光。
他悍然发起了冲击。
扶桑的足尖踏上神庙顶上柔弱无骨的丝绸,凌空而起,向那两尊巨大的邪神杀去。刀光织成绮丽的光羽,落地回身时鲜血溅上他黑色的衣袍和苍白的侧脸,逼出他睡凤眼眼尾那力狭长嫣红的线。这一刻他褪下了些许笨拙和诚挚,带着嗜血的锋芒。
他略略退后一步,单手换力回身后斩——那两尊倒地的邪神又重新站起来,即使她们被劈成了两半。可是扶桑没有惊慌,因为他的目的并不是杀死邪神,而是找到暮云。
他已经找到了。
隐没在黑暗里的暮云终于无法遮掩,扶桑举刀如同抽刀断水一样逼至了他的身侧,斩下了暮云闪辟不及的一缕鬓发。
“你没有折霜强。”扶桑宣判了暮云的死亡,他冷冷地说
“你不如他。”
暮云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他原本平静的心态被打破,持剑向扶桑杀去。
而扶桑敛目横刀格挡后撤,他同暮云,从九级浮图杀到巍巍古塔,从朱栏玉砌潜入暗径无光。
秘境里的神庙上悬挂的金铎从来无声,而今日铃铃作响,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诵唱着千百年来镇魂的歌谣。
迦楼扶桑身形如燕如鹤,连眼角眉梢都凝出艳丽的杀意,他知道自己要赢了,暮云在秘境里也赢不过他。
可是他收手了,因为他看到了喻折霜。
暮云笑了,他说:“你很强,迦楼扶桑,不知道你和折霜比起来,谁能赢呢?”
世上所有人都说喻折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暮云很多次都想,干脆把喻折霜杀了好了,这样我才是蓬莱唯一的剑尊。
后来他又觉得,不,还不够。
瀚海秘境被他做成了神庙,喻折霜每次来这里修炼都以为是师傅要考验他的修炼进度,是为了他好。
他有天赋,干净单纯,从不质疑自己的师尊,百年来,暮云一直把他按在了神庙中心。
喻折霜,才是那个最完美的祭品。
扶桑能够看到,喻折霜身上有千万根无法斩断的血色丝线,紧紧和暮云连在了一起。
杀死暮云,喻折霜也会死。
他看见喻折霜缓缓抽出照雪剑,又旋开手中那柄雪骨扇,蹙眉看着其上被描上的那一丛扶桑花,半晌才抬高了扇缘,带出凛冽的杀意。
那上面的花是某个晚上喻折霜自己画上去的,扶桑站在他后面问他在干什么,倒把喻折霜吓了一跳。
“照雪剑上有你送的剑穗……所以扇子上也想留点什么。”
迦楼扶桑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刀。
他心想大祭司和他说过,扶桑,你这把刀要是没有软肋,那就太可怕了。
“我找到我的软肋了。”扶桑轻轻说。
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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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折霜的剑确实很好,用剑如雨落平湖,微末无声,杀人于无形。
暮云看着刚刚还好像战无不胜的迦楼扶桑,这个异族的少年放弃了抵抗,鲜血从他的指缝中落下,几乎要成了一汪湖泊。
扶桑很安静,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在思考现在这个局面要怎么把喻折霜从暮云的控制下带出来,可是他没有头绪,而躲闪的迦楼扶桑不可能赢过毫不留情的喻折霜,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再硬抗伤害下去了。
迦楼扶桑收住了步伐,他在犹豫,如果可以,他不想伤害喻折霜一分一毫。
就在这个时候喻折霜已经朝他杀了上来,他没有给迦楼扶桑任何逃跑的机会,直接近身而动,扶桑的呼吸下意识的停了半拍,可是随即而来的并不是照雪剑的剑芒,温暖的体温覆盖住了迦楼扶桑的手,替他拔出了那把金错刀,刺进了喻折霜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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