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薛谨禾确实不再暗戳戳地想要让她换衣服,但是这就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余暮本来骨架就娇小,其实论身高的话她在女生里真的不算矮,可架不住长度快到膝盖的宽松卫衣把她的身高压的像个初中生,带了口罩后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露在外面真的就像个未成年一样。
这就让她身边的薛谨禾受到了很多异样的目光,他个高肩宽,因为在家也总是要开视频会议就经常需要穿正装。
出门和她十指相扣走在一起,有的年纪大些的叔叔阿姨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某些有女儿的家长看黄毛小子。
脸皮厚的男人是无所谓的咯,但是余暮就很受不了,每次被别人多看一眼,藏在帽子下的耳根就通红,恨不得打破i人的枷锁冲上去解释一下身边的男人和自己同龄啊!!
这就让正为了这事发愁的薛谨禾有了新的招数。
有一次饭后余暮被他拽着去公园说是散步消食,他牵着她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吧唧一口隔着口罩亲在她的嘴上,还非常大声地喊了一句,“老婆你今天放学怎么这么晚,我下班就一直等你,等了好久啊!”
果不其然收获了一众路人异样的眼光。
她那天甚至被一个阿姨拉到一边好心科普了很多社会人士蒙骗在校学生的案例。
不远处薛谨禾倚在树上就这么看着她被“教育”,嘴角弯弯的溢出闷笑,接收到她怒气满满的一眼,连忙抿唇收敛笑意,但是肩膀仍旧微微颤动着。
怪不得她说这人怎么出门前还特地换了一身颜色很沉闷的衣服出来。
幼稚!诡计多端!
小学生吗这是!
余暮在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快要把掌心抠烂了,对着面前的阿姨一个劲解释,“阿姨,我成年了的,我男朋友其实我一样大,刚才他那么说是闹着玩的。”
阿姨明显不相信,看着她的脸色有些转变,带着些恨铁不成钢,“哎呦,像你这种小姑娘真的很容易被骗的,你看你现在帮他讲话,明天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的哎。”
她说话带点苏市本地的方言,余暮其实不能完全听明白,但半听半猜的也能懂她在说什么,口罩下的脸臊的要死,实在没办法掏出了手机给她看自己的电子身份证。
“阿姨你看我年纪,我真没帮他说话。”
阿姨将信将疑地伸头,然后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乖咦”了一声,“小姑娘长得好清丝哎,嘎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把脸全都捂起来哦,阿姨家的囡囡要是有你嘎么好看,脸都要扬到天上去了勒。”
余暮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回这话,阿姨很热情,但是她也没有随意把伤疤展露给别人看的习惯。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薛谨禾冒了出来,“因为之前她出门总是被人要联系方式啊,我在家眼泪都哭干了,她才为了我把脸遮起来了,阿姨你看现在这效果是不是很好?”
阿姨一脸不赞同,“那也不能这样,姑娘家家的出门就是要漂漂亮亮的呀。”
薛谨禾一脸认真,“阿姨你说的对。”
得到应和的阿姨也是一下子说的更来劲了,“男人嘛,要大气一点,人家要联系方式是人家的事,你自己对她好了嘛有那个底气,怎么会担心她被别人拐跑呀?不能光想个自己就不在乎女孩子的想法,哪个小姑娘不想穿好看的衣服出门的呀。”
男人煞有其事地点头,逐句捧哏,像是找到了忘年知己,恨不得拉着人家阿姨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聊个一晚上。
余暮在旁边看的瞠目结舌,实在不懂短短两分钟这两人怎么能聊的这么热火朝天。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余暮坐在副驾看着车窗外流动的夜景发呆,脑子有些乱。
她喜欢穿宽宽大大的衣服,喜欢全副武装地把自己藏起来,因为她喜欢那种整个人被安全包裹的感觉。
她说那些衣服会没有安全感,其中一个原因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漂亮的衣服,哪怕别人没有侮辱的目光,她一想到如此精致的衣服下装点的是怎么一副破败丑陋的身体,就会十分自厌。
而且她其实很怕从别人嘴里听到评价自己的话,哪怕是夸赞、是善意的。
这并不是现在的她才有的毛病,在她最“漂亮”的时候也是这样,她从来就没有过那种长期受人夸奖的习以为常。
外表光鲜亮丽的,面对别人的瞩目似乎坦然从容,实则内心拧巴又别扭,生怕自己某个细节会做的不够好而引发某个角落里的嘲笑,现在格外局促只是因为她失去了从前用微笑伪装扭捏和僵硬的技能。
她一直觉得,现在的自己其实才是自由的。
比起过去那种看似在空中飞翔实则还是困在牢笼里的自由,现在的她更像是在笼子束缚久了不知道怎么展开翅膀,习惯于用双足在地上行走,无法更恣意地翱翔,却脚踏实地。
她总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任何美丽,因为,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管她在外面受到过别人多善意的夸赞,回到那个家后都只有恶意的贬低和嫌恶。
似乎所有别人嘉奖的喜悦在被那个人用隐含嫌恶的漠然眼神看上一眼,就会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自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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