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歌迅速回到房间躺上床,闭起眼睛,紧接着耳边传来他的脚步声,床侧凹陷,又没了动静。他在床边长久地静坐,然后起身去阳台抽了一支烟,最后回到她身边躺下。他身上带有那种经久不散的铁腥味,一被他搂进怀里,就盈满她整个鼻腔。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也越收越紧,痛感渐强,她就要挣扎起来。突然,男人喉腔里传出一声抑制不住的哽咽,扑在她后颈,她动作随之僵化?这个久别重逢的夜晚,他们没有烛光晚宴,没有轻歌曼舞,没有热情相拥、没有倾诉眷念……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之后,容不得片刻喘息,残酷的现实就揭开了笑面。她转过身子,他的嘴唇紧闭,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那种无法言说的悲痛与疲弱被他生生抑在眼底,血丝侵蚀着冰蓝的底色。这一刻,匍匐者见到了主宰者的溃败,受难者见到了意气者的落魄,可她竟无法衍生出一丝一毫的快意。她昂起头去吻他的泪水,察觉到她醒了,他手脚慌张,想遮掩这种无用的狼狈和脆弱。可她扑在他身上,不无悲悯地,将那些咸涩液体一一舔舐干净,然后静静趴在他胸前,他也沉默着反拥住她,就这样缓缓睡去。黑暗中,玛歌睁着一双如水洗过的眼眸,心底翻江倒海。上帝,瞧瞧你都对我们做了些什么。———玛歌一夜都没睡个安稳觉,睁开双眼,萨克森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盯着她,看来,一夜无眠的不止她一个。“gutenen?”他还是喜欢问早“gutenen?”她抬眸回应道“玛歌,你还是想回中国,对吗?”她刚醒脑子还不太清楚,没有给出答复,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说,“但中国现在也是战区,并不安全。”萨克森并非对这场战争彻底失去了信心,但他得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万一德国重蹈覆辙,他死在战场上,请至少让她活下去。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巴黎是占领区,风平浪静之下暗潮汹涌,后方的柏林也难保万无一失,只有中立国可以勉强避开战火的纷扰。
“我会找人签一张通行证,再帮你办一本通往中立国的护照和签证,你想去哪个国家?”他想了一夜,早就打好了腹稿,此刻如同竹筒倒豆子,“当然,还有回中国的签证,等战争结束,你就可以回家了。”“一张?”玛歌敏感地捕捉到数字。“你应该只能算一个人?”萨克森没有在意这个细节。“那莉娜呢?”“好吧,两张。”“泽格?”“……,他是德国人,家在柏林。”“那也不该是一张。”“好,两张。”她似乎满意了,这无疑就是她能从战火中运走的整个巴黎。听到她愿意离开,萨克森暗中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来得及欣慰。“我会待在巴黎,直到战争结束。”“……”合着他们刚刚围绕两个数字展开的一场辩论毫无意义?“为什么?”“巴黎已无战事,很安全,这是上校您的原话,忘了吗?”她慵懒地翻过身去上校怔在原地,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他思索一番,仍旧不肯放弃,将她拉过来,俯身望住她的眼睛:“玛歌,你不想去四川成都了吗?不想看一眼斯古拉?”她眼中的冰霜终于开始消融,波光荡漾,她又转过身去,瓮声道:“想。”怎么可能不想?他的吻落在她肩头,“你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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