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豫连连摇头,“咱们要相信你阿娘,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话虽如此,但还是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兵力分出去两千,让他们去给姜贞打下手。
姜贞收到人,二话不说,往两千人里又添三千人,组成五千精骑,让人绕后,直捣盛元洲的封地。
“二娘,这个任务交给我!”
雷鸣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
赵修文亦据理力争,“婶娘,你身边不能没有雷叔,奇袭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姜贞挑眉一笑,两个都没选,“若论千里奔袭,世人谁能抵得上大司马?”
大司马席拓的一战成名,便是急行军以少胜多,自此之后名声大噪,一路问鼎大司马之位。
雷鸣大吃一惊,“二娘,这么重要的任务怎能交给席拓?”
别的不说,他还没打算投降咱们呢!
“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他。”
姜贞道,“盛元洲在封地经营多年,极得民心,非一般战将所能攻取,世间除了我与豫,便只有楚王席拓与顾家三郎能做到。”
当然,石都或许也能做到,但此时他跟随豫出征,不在营地,攻打盛元洲封地的任务,便只能落在席拓头上。
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尚未投降的席拓,怎么看怎么像给盛元洲送兵,但姜贞却信心满满,声音笃定,“咱们的大司马虽是顾见微豢养的一头恶犬,但她能养,我亦能养。”
她从不比任何人差,又为何做不得天下战将之主?
——不止战将,她要的还有九州天下,山河万里。
“传我将令,请席拓。”
姜贞声音清越,眸光凌厉。
第
赵修文眉头微动。
——婶娘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席拓?
可转念一想, 这件事也只有席拓能做。
无论是他,还是雷叔,在面对皇叔盛元洲的根据地时, 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有把握的人是席拓。
不仅在盛元洲的封地时有必胜把握,在面对盛元洲的三十万大军时, 席拓依旧有把握。
以奴隶之身爬到大司马位置的人, 他的每一次晋升都是累累战功为台阶,送他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赵修文抿了下唇,目送亲卫去寻席拓。
虽是俘虏, 但席拓的待遇却极好,单独的营帐, 可口的饭菜,点心与茶水更不会少, 还有姜贞时不时派人送来的市面上时兴的话本子,才子佳人, 又或者乱世枭雄, 端的是生怕这位威震天下的大司马独在营帐心中无趣儿。
若不是他身上带着重重的铁链与枷锁, 若不是营帐外有着重兵把守, 打眼一瞧, 他还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
——姜贞对席拓的确没话说。
只是席拓对这些超然待遇并不感兴趣, 事实上,他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无论是杜满领兵征讨梁王, 还是皇叔盛元洲引兵来攻, 消息被卫士们讲给席拓听, 这位曾经战无不胜的大司马却是一点表情也无,或闭目而躺, 或静静打坐,仿佛外面的风起云涌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万念俱灰?
还是无动于衷?
看守席拓的卫士们说不准。
他们只知道,这位波澜不惊的大司马唯有顾见微来看望他时他才会有些许表情变化,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会微微转暖,冰山一般的眸会有丁点光彩,话虽依旧不多,但看上去却终于有了活人气息,而不是与一具尸体无异。
但顾见微来得并不多。
两位主公新得中原之地,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又要清点豪强士族的财产,又要将土地与钱财分给平民百姓,略微认识几个字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更别提顾见微这种对朝政颇有见地的人。
顾见微被二娘提拔,在军师手底下做事,帮着军师处理民生政务。
军师手底下的人个个忙得脚不沾地,顾见微自然难以忙里偷闲来看席拓,除却最开始看席拓的那一次外,她来找席拓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席拓也从最初的每日清晨都会眺望顾见微的方向外,变得不再看向远方,而是更加沉默,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兽,麻木而被动地接受着一切。
卫士们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大司马席拓是何等人物?怎会被人抛弃?更不会让自己陷入被抛弃被背叛的自苦。
大盛腐朽不堪,百姓怨声载道,但大司马席拓,却是无数百姓心中的神祇。
他在,所以大盛在,所以战火不曾蔓延在他庇佑的地方。大盛早该崩塌,但大司马席拓,却永垂不朽。
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是凄风苦雨的小可怜?
当然不会。
卫士们压下心中荒唐念头,继续看守席拓。
然后他们等来了姜贞的将令,大敌当前,姜贞准备启用席拓。
“席将军,您的好日子要来了,二娘要重用您。”
大盛名存实亡,大司马的称呼当然不能再叫,看守席拓的卫士们将他唤做席将军,真心实意为他高兴,“二娘是厚道人,比端平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您若愿意归顺她,她定然不会亏待于您。”
关于席拓归降后的官职,卫士们也曾摆开几碟花生米就着烈酒讨论过。
若以带兵打仗的能力看,席拓不在两位主公之下,且性子谨慎稳妥,非惹是生非之辈,若天下一统,他当是武将中的第一人,不比跟着端平帝差,更比现在被人看守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但这样的好前程对于席拓来讲却是可有可无。
更准确一点,是毫无反应——什么好前程,什么被委以重用,对他来讲,与今日是吃饭还是喝汤没甚区别。
“”
好的,大司马席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从不摧眉折腰事权贵,尽管“权贵”是二娘。
卫士们一声长叹,打开席拓身上的枷锁。
亲卫在前方领路,“大司马,请。”
久违的称呼让男人眼皮微抬,冰冷眸色转动半分,视线落在亲卫身上,亲卫温和一笑,并不觉得自己的大司马称呼是一种逾越。
席拓收回视线。
——在邀买人心的事情上,姜二娘的确一骑绝尘,无人能出其左右。
席拓一哂,跟随亲卫走出关着自己的营帐。
行军之际带着俘虏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尤其是他这种需要派重兵把守的俘虏,既要担心敌军随时来攻打,又要分心他会不会越狱,可谓是劳心劳力,委实费神。
可尽管如此,姜贞还是带上他,哪怕是俘虏,也将他奉为上宾。
——姜贞的心思昭然若揭。
席拓来到三军主帐。
养在姜贞膝下的相豫的亲侄子赵修文亲自来领路,“大司马,请。”
席拓微颔首,跟随赵修文上前落座。
“哼。”
雷鸣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明晃晃的不悦与愤慨。
赵修文笑了一下,温声打圆场,“雷叔这几日偶感风寒,嗓子不大舒服,大司马勿怪。”
席拓不甚在意。
雷鸣恶狠狠瞪着席拓。
他哪里是偶感风寒?
他分明是不愿意二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席拓。
世上哪会有人这般对待降将?
更别提席拓压根没想过归顺他们,被俘虏了那么长时间,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几乎把老子不想投降你有种杀了老子写在脑门上。
让这样一个人领五千精兵攻打皇叔盛元洲的封地,真的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给盛元洲送兵么?
雷鸣不服。
雷鸣的反应落在姜贞眼底。
姜贞看了眼愤愤不平的雷鸣,淡声开口,“雷鸣,不得无礼。”
“”
他哪里无礼了!
他只是瞪席拓两眼!
但姜贞说无礼,那就是无礼,他这人谁都不服,就服姜贞跟相豫。
雷鸣憋憋屈屈拱手,“见过大司马。”
席拓神色淡淡,端坐小秤,神态自若受了他的全礼。
雷鸣气结。
——无礼的人分明是这厮!二娘与大哥都不会这样受他的礼!
雷鸣气不打一处来,但主帐内的众人却对席拓的这种行为见怪不怪,有才之士多傲骨,席拓这么厉害的人有脾气很正常,哪能人人都跟姜贞相豫一样,不仅能打能抗,还能平易近人待人宽和?
遇到姜贞相豫的几率比在端平帝的治理下寒门却能一飞冲天还要难。
做人要知足,不能把席拓当姜贞夫妇看。
席拓桀骜很正常,像姜贞夫妇这种才不正常。
以赵修文为首的诸多将士心平气和接受了席拓的行为。
“这些时日委屈大司马了。”
主位上的姜贞微笑开口。
席拓淡声道,“你想让我为你攻打盛元洲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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