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都有些按不住他, 抬脚踩在他背上。
“老实点。”
想想男人刚才叫的阿和,石都稍稍放了水, 没有下狠手。
杜满一点不老实,螃蟹似的挣扎着。
“阿和!你还活着?!”
杜满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相蕴和, 生怕自己眨了眼,马车上的小姑娘便凭空消失了似的。
兰月等人原本在各个紧要阵眼防备敌军来袭, 听到杜满高声大喊的声音仍不住回头去看, 一回头, 便看到被石都踩在脚下的男人。
——这不是杜满吗?
等等, 打劫他们的人居然是杜满?!
那个从小跟他们玩到大的杜小满?!
还别说, 这还真是杜满能做出来的事情。
豪强勾结贪官污吏害了他家人, 他对豪强与官吏恨之入骨,看他们大车小车拉着这么多东西, 还以为他们也是鱼肉百姓的豪强, 情绪一上头, 来抢劫他们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既然抢劫他们的人是杜小满,那么大哥多半也在后面, 他们终于能见到大哥了!
众人惊喜交加,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全部飞快赶回来。
石都一看这架势,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好家伙,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了一家人。
石都把人提起来,拍了拍杜满身上的土,“方才对不住。”
还没来得及问杜满名字,刚被他扶起来的杜满便被张奎抬手揪了过了过去。
“半年不见,你胆肥了啊,连我们的东西都敢抢。”
张奎一巴掌拍在杜满脑壳上。
葛越抬脚踹在杜满屁股上,“满哥,长能耐了啊,连阿和都敢打劫,你信不信嫂子知道了剁了你的手指头?”
“满哥,你自求多福。”
宋梨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瞧身后的兰月。
兰月飞起一脚,将人踹了个狗啃泥,“杜小满,谁教你的规矩,居然对过路的百姓下手?”
“兰姐,别打脸!”
杜满吃了一嘴土,却没心情捂脸躲避兰月的动作,男人手肘撑地爬起来,抬头看着马车上的相蕴和,“阿和,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还活着?”
宋梨忍俊不禁,“是不是在做梦,你身上疼不疼不就知道了?”
疼!怎么可能不疼?
尤其是兰姐踹的那一脚,差点把他小命踹掉半条,他背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仿佛挨了鞭刑。
杜满喜极而涕,“真的是你们!真的是阿和!”
“阿和,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彪型壮汉嘤嘤嘤。
·
想想杜满抱着小姑娘嚎啕大哭的场景,斥卫嘴角有一瞬的抽搐,“是、是”
是什么情况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斥卫是了半天没说出来是谁。
副将听得着急上火,伸手把斥卫提起来,“是谁你倒是说啊!”
“我、我——”
机灵的斥卫结结巴巴。
他着实不知道怎么说。
他能说把大哥愁得睡不着的小阿和此时就坐在马车里吗?
他能说把大哥急得着急上火的杜满现在正抱着小阿和哭得嗷嗷的吗?
他当然不能。
更别提小阿和一边哄杜满不要哭,一边声音甜甜让他把大哥骗过来。
说话时还拿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口一口个软糯糯的叔叔你不会把实情告诉阿父吧?
这谁遭得住?
别说只是帮着小阿和骗骗大哥,就是小阿和要看他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他也能扒开胸膛拿刀刺进去。
不能怪他跟小阿和同流合污,实在是没人能拒绝小阿和的那双眼。
斥卫自我安慰着,对骗相豫的愧疚不安又少一分,抬起头,仰着脸,声泪俱下道,“大哥,您去了就知道了!”
“您要是不去,满哥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当然回不来,在那抱着小阿和哭呢。
大哥不去劝两句,他能抱着小姑娘哭上一整天。
“点名让我过去?”
相豫冷笑,“看来是个熟人。”
“去就去。”
“我相豫难道怕了他?”
斥卫连连点头,“那是,大哥怕过谁?”
也就怕过嫂子。
之前俩人吵架时被嫂子提剑追了几里地,自此再也不敢喝到醉得不省人事才回家。
相豫抬手卸了腕甲,随手抛给身后亲卫。
腕甲颇为厚重,战场上能救命,但小规模的打斗不方便,当然,更不方便逃命。
“走,去瞧瞧是哪位故人。”
相豫道。
斥卫忙不迭点头。
副将傻眼,“不是,大哥,你不能去。”
“万一你——”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相豫没有好气道,“我去去就回,别跟军师说。”
那是个比夫子还能说教的人,要是他知道了,必会拖着他说上半日的千金之躯做不出
“大哥,您可一定要回来啊!”
相豫不听劝,副将眼睁睁看着相豫消失在自己视线,然后掉头便对亲卫道,“快!快把这件事告诉军师!让军师拿个主意!”
开什么玩笑?
这事能瞒得过军师?
他现在不告诉军师,是等着军师对他军法处置吗?
——大哥心疼自家兄弟,不会打他们军棍,可军师他是真的打啊!而且是照死里打啊!
军师头大如斗。
他就知道相豫会搞事。
都什么身份了,还拿游侠那一套来管理军队?
“前军变侧翼,中军变前军,迂回包抄这些人,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军师一一吩咐下去。
四千余人瞬间改变阵型,悄无声息围住相蕴和一行人。
·
“阿和啊,我做梦都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鬼地方见到你。”
小山似的壮汉嘤嘤嘤,抱着相蕴和不松手,“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我一想到你被人追杀,我就吃不下睡不下,身上的肉都快瘦没了。”
杜满拿着相蕴和的手去捏自己的脸,“你看,我身上都没肉了。”
相蕴和捏了捏。
是瘦了不少,她捏了三下才捏到骨头呢。
宋梨噗嗤一笑,“半年未见,满哥越发魁梧了,小阿和都快捏不动你了。”
“跟着大哥出生入死的,不魁梧哪能行?”
杜满道,“要是瘦得跟竹竿似的,别说杀敌了,连枪都提不动。”
这话是大实话。
相蕴和别说提枪了,提刀都费劲,唯一趁手的兵器是阿娘留给她的匕首,短小轻便,锋利无比,抹人脖子跟切菜似的。
“别说我了,说说阿和。”
杜满看了又看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阿和,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还有钱有粮了?”
不止有钱有粮,更重要的是还有人。
那个一个照面就把他擒下来的男人,绝对是未来能征战一方的悍将。
说话间,杜满又去看石都,男人负手而立,面带微笑,毫无刚才冲阵时的满脸煞气。
——恩,对待自己人和对待来打劫的人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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