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你拿着这张处方到城里抓葯,每日服用一帖就行了,千万别喝不干净的水。”唐君苡娟秀的字体在纸上扩散开来,她不忘叮嘱该注意的事项。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妇女忙着道谢。
“菟儿,给这位大婶三两银子。”瞧,这大婶不就唤她公子么!可见她女扮男装没想像中那么失败啦!唐君苡沾沾自喜。
一旁的菟儿仅是默不作声地把荷包紧紧赞在怀中。
“菟儿?”唐君苡见菟儿没有动静,疑惑地侧头看向步步离她愈来愈远的菟儿。“你要去哪?把钱给我。”
菟儿的头摇得像波浪鼓,这回她说什么都不把仅剩的三两银子交给别人,小姐和她的下一顿会不会餐风露宿就看她怀中这三两银子了
“你怎么搞的?头不舒服吗?干嘛一直摇?”唐君苡走近菟儿,关心地问,素手也抚上菟儿的额。“奇怪,不烧呀?”她又探向菟儿腕上的脉搏。
菟儿趁势之便,拉起唐君苡的手就跑,跑离了棚子,来到另一边有人在排队领取馒头、粥饭的空旷场地才停下来。
“你做什么呀!”气喘吁吁的唐君苡甩开菟儿的手,双手叉腰瞪向菟儿,十足女儿家娇态。
“公子,我们只剩三两银子了,不可以再给别人”一想到也许没饭可吃、没床可睡,菟儿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只剩三两银子?两三天前不是还有三十两吗?够我们在京城待上好些天、然后回家的呀?”唐君苡也有点着急了,银铃般的柔腻嗓音不自觉地提高。
“可是你一直叫菟儿拿出来,不拿会凶我”她可是鼓起勇气才拉着主子跑的,果然,小姐的脸色又变得狠恐怖了
“三两银子能做什么?”唐君苡挫败地问。
“应该能找家便宜一点的客栈住一宿,但是可能吃不到四菜一汤,或许三菜一汤能凑合着吃”菟儿听话地作了评估。
天呀!她怎么会有一个这么老实的贴身丫环,却总是老实在不该老实的地方!唐君苡怨叹地以掌拍额,发出“啪”一声。
“小姐,救人是好事,你别想不开打自己啊!”菟儿以为唐君苡正在为两人下一顿寒酸的着落而自责,忙着安慰她,没注意到脱口的称谓。
天唐君苡这下气头真的上来了,也忘了纠正菟儿的称呼。“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朝着一脸无辜的菟儿很没形象地大吼。“我说了你又会凶我”可怜兮兮的标准范本除了菟儿,不作第二人想。
“可你不说,我以为我们的银子还够用呀!”唐君苡望着手中的三两银子,挫败感油然而生。
“我有说啊,我说:再看下去,我们今晚连吃饭住店的钱都没有了,可是小姐不听”菟儿哀怨地诚实说道。
“这唉!”唐君苡有气无力地重叹一口气。好吧,有一半的错她该负责,不能全推给菟儿
本噜咕噜一阵肠胃翻绞的声音清晰地传人两入耳里。
“小姐你饿了吗?我们赶路赶了一x5929;x90fd;没吃东西,我也好饿”见天色渐渐昏暗,菟儿摸着肚子愈想愈觉得饥饿,心里更在乎的是主子也饿着肚子。
没错,饿了,刚才那一声就是从唐君苡的肚里传来。
“趁城门还未关,我们进城去找客栈住下吧,明日”委靡不振的唐君苡不得不考虑到明天的事了,无奈饥肠辗辅,就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以一句搪塞。“我再想办法。菟儿,对不起,让你跟着我挨饿了。”
她早知菟儿胆小怕事,就不应该老是这么霸道地“欺凌”她。
唐君苡忏悔的同时,菟儿突发一语。“小姐,你等我一下。”说完便跑向馒头前不,是十几个装有赈灾食物的大竹篓前,叽叽咕咕地跟一个身型硕长的男子说话,然后便要了两个馒头走回来。
那个男子不就是方才那个登徒子?!原来,他就是发放粮食赈灾的人。哼,披着羊皮的狼,怎么装都不像!
袁磊似乎发现唐君苡正打量着他,他也朝她望去,心中泛起疑惑。
他后来又注意到那女人没离开,反而在棚子里看起诊来,她是大夫吗?怎么这会儿会需要救助?
四目相交,唐君苡被霎时袭身的热给吓着,不自然地撇开头,感觉脸蛋微微发热。
可恶!那男人竟敢用下流的目光看她,害她浑身不舒服,他嘴边还勾着讽刺的笑,根本就是摆明瞧不起她
瞧不起,等等菟儿跟他要了两个馒头!
“小姐我要了两个馒头先充充饥”兴高彩烈的菟儿,还没回到唐君苡身边,就被唐君苡拉着走,又走回袁磊面前。
“还你!”唐君苡气愤地把两个馒头放回竹篓,拉着菟儿就要走。
“你的侍女说你们已经饿了一整天。”袁磊平缓地陈述,深不见底的黑瞳兴起一抹兴昧。她是个一朵傲骨的小花,有趣!
“我宁愿饿肚子,也不要吃你的东西。”唐君苡再度面对他,眼里傲气的自尊呈现与袁磊的探寻相抗。
“小姐,我们现在能省钱就尽量省一—”菟儿想说服主子,却被唐君苡打断。
“我告诉你,我不是乞丐、也不是难民,我有钱,轮不到你施舍厂唐君苡总算体会到受人施舍的酸楚,那需要花多大的勇气向人低头道谢,受比施更困难她办不到,尤其施舍她的是这一个讨人厌的男人!
“对于两个外地人,三两银子,有等于没有。”袁磊没有恶意,只是淡淡道出事实。
可恶!他那张分明是看笑话的嘴脸令她有股冲动想撕毁它!
冷静,唐君兹冷静,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没必要跟这种下流的登徒子一般见识!”三两银子当然有用,”唐君苡将手中的碎银放在竹盖上,得意地继续说道:“可以买下你的十个馒头。”她边说边拿起竹篓中剩下的馒头,菟儿连忙打开包袱装进这些买来的馒头。
“馒头你要可以拿走,钱,我不收。”袁磊并不乐见她把钱全数都花在买馒头上。两个身上没半点钱的异地女子要怎么过活?更何况,这些食物本来就是用来赈济有需要的人。
“馒头是我用钱买的,不要妄想我会感激你!”唐君苡头也不回,捧着不容践踏的自尊傲然离去。
“小姐,等等我”菟儿手忙脚乱地提着一大袋馒头跟着追上去。
袁磊睨向篓盖上的碎银,再次深深觉得
女人是世上最麻烦的动物!
人夜,白昼的热闹喧哗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清寥落。
现在真正分无分文的唐君苡和菟儿两人,委靡不振地走人一间年久失修的破庙中。点亮火摺子,庙里尘埃满布、蜘蛛结网、梁柱墙壁斑驳的景象映人她们眼中。供桌上供奉的神像也已漆光尽剥、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一看便知少有人烟至此。
“小姐,我们今晚真要睡在这里吗”菟儿躲在唐君苡背后,探出一双柳眸四处张望,语调中有着强忍的恐惧。
“不然咧?”唐君苡挫败地反问。会有哪家客栈愿意收留白吃白住的客人!
“我会怕”菟儿的颤抖从她紧紧抓着唐君苡的手传到唐君苡身上。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放心。”人生地不熟、又加上怪异的气氛,唐君苡虽然也一样害怕,但总不能两个人都阵亡吧,那她们两个弱女子怎么办!
唐君苡边说边挺直腰杆,撑起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心中则不断默念。
佛祖、王母娘娘、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土地公请保佑我们平安无事我们只是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不多打搅
“小姐,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来?”
“有人的话应该会干净一点吧。”常理来说啦
“喔”有唐君苡的保证,菟儿稍稍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心,找了个可栖身的角落,抹开一层灰。“小姐,坐下来休息吧,我们还有八个馒头可以吃。”解开包袱,八个白胖胖的馒头好好的躺在布包里。
唐君苡坐到菟儿身边,拿起一个略呈干硬的馒头,一时之间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白痴行径。她竟然拿仅剩的钱全买了这些放愈久愈像石头的东西,然后窝在破庙里受冻,
她承认,她的性子是傲了点,可也懂得分寸呀,为什么会被区区一个讨人厌的眼神所影响?就因为他那无谓又讨厌的眼光,害她冲动得做了蠢事!
对,都是那个臭男人害的!她只不过是做应做的反击罢了!但
“小姐,你买的馒头太多了,吃不完会硬掉叹,我觉得已经有点难咬了”
唉!
听见菟儿说的话,盯着难以下咽的馒头,唐君苡在心中叹气。她也分不清到底是食物难咽、还是骨气难咽了
咿呀
就听见,腐朽木门缓缓移动,发出诡异的声响,庙里的两人霎时寒毛惊起,两双美目同时瞪大,直盯着渐敞的木门,连呼吸都不敢妄动。
“小姐”菟儿吓得抓紧了身边的唐君苡,牙关不断打颤,咯咯作响。
“怎么”唐君苡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时灵黠的明眸此时也蒙上了一层恐慌。
“门在动”菟儿抖着纤指比向门口。
“我看到了”唐君苡咬紧牙根,免得贝齿打架的声音被菟儿发现,那之前建立的镇定形象便会全数毁灭。
“可是没有人,门怎么会动?”
“风吹的吧”这才是矛盾所在这种比普通木门还沉重的庙门,一般人还要使些劲才推得动,风应该吹不动才对。
“今天的风好像没那么大呀?”菟儿质疑。
“你就非把结论推到我们不希望看到的吗!”唐君苡柳眉倒竖,轻斥身旁的人儿。能在这种时候发火的也只有她了。
“看到什么?”
唐君苡晶亮的杏眸斜飘到菟儿脸上,菟儿连忙捂着自己的嘴猛摇头。所以,刚刚那四个字不是菟儿说的。那好,也不是她说的,也就是另有其人
赫
两个对望的主仆同时倒抽一口气,抱住彼此,蒙头放声尖叫。“啊”“吵死了,闭嘴啦,”万一被府里的人发现怎么办!
一个约略十岁的男童,掏着耳朵从门缝里钻进庙来,恶声恶气地对着两个叫得昏天黑地的女人吼道,童稚的嗓音里有着浓浓的不悦。
“啊”两人一听到方才的声音又响起,而且针对她们而来,叫声于是乎震天价响。
“笨蛋,叫你们住嘴没听到是不!”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令袁瞿之忍不住学起姑娘家捂住双耳。该死!他讨厌笨女人!
这一个威胁似的命令,总算让她们停止尖叫。唐君苡不巴望缩在她怀里的菟儿能挺身说什么,她只好颤抖着身子不敢望向来人,怯怯地发声。
“我们从来没害过您,我们也不是凶手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与您无冤无仇,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要我放过你们?”什么意思啊?她们在打哑谜吗?袁瞿之不解。
“哇”菟儿吓得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小姐他的意思是不是不肯放过我们啊呜”
“菟儿,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唐君兹这下也泫然欲泣,抬手以袖轻拭菟儿满脸的泪水。
“没有、没有,小姐别这样说黄泉路上,菟儿还是会一直陪着小姐的呜”
“菟儿”
“你们够了没?”袁瞿之人小表大地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女人,不是尖叫就是只会哭。所以,他讨厌笨女人、非常讨厌!
“为什么是我们,总要让我们知道,好死得明明白白吧?”反正都走到这地步了,唐君苡胆战心惊地看向她们口中的“大哥”是个“小”大哥?
死得明明白白?她们扮成男人却要找死?看样子,是两个脑子有问题的可怜女人。袁瞿之总算能理解她们白痴般的行径。“你们要死要活都不干我的事,要寻死就到别的地方去,不要死在我面前。”不像个孩子的冷淡神态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呃?不干他的事?
这会儿,唐君苡和菟儿都不禁纳闷,开始怀疑起眼前的“小大哥”
“看什么看!要走就快走啦!”袁瞿之挥手赶人,一点也不客气。
他暂且就在这儿窝一晚吧,虽然这里有点乱、有点脏、不如府里舒服,不过,既然都决定“消失”一阵子了,那就只好委屈—点。
不知道府里现在怎么样了,梓爷爷和桓叔大概急着找化吧?那爹会不会也急着找他?不大可能,爹平常就不太理他,就算他不见了,爹一定也没什么感觉!
袁瞿之想至此,秀气的小脸没了方才的生气,只剩一片黯淡。
唐君苡对眼前忽而大骂忽而不言的小男孩更好奇了,胆子也找回来了许多。
“你是人?”照理讲“人”的脸色会比较好,而他的脸色还算红润。
“不是人,不然会是啥?”
“你真的不是那个喔?”菟儿揉了揉眼睛。
那个?!他懂了,敢情她们是把他当成鬼,才会有那些白痴行径!笨,果然笨!
“不是!”袁瞿之连忙澄清,被认成他心里也觉得毛毛的,他哪里像了!
唐君苡鼓起勇气上前探了探小男孩的鼻息、摸摸他温暖的小手、又捏捏他嫩软的脸颊,最后是欣然一笑,倾身抱住他小小的身躯。
“呵呵”奸险,差点吓死她了!唐君苡不知是放松还是太过高兴,在袁瞿之耳边傻笑起来。
袁瞿之高傲地挣开唐君苡的怀抱。“笨蛋女人,放手啦!”做什么抱着他!袁家少爷哪里是她碰得起的!
“你怎么知道?”唐君苡瞪大杏眼,为她们一天之内被两个人认出真实性别而惊。而且这两人都还一副跋扈的样子!
“当然是用看的,难道笨蛋会告诉别人自己笨吗?”袁瞿之没好气地说。
唐君苡轻摇螓首。
“我是说,你怎么看出我们是女的?”这孩子虽然长得x53ef;爱,但那张刻薄的嘴就不怎么讨人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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