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子的四周还围竖着一圈高高的观众席。
观众席应当是后期搭建的,因为和台面的材质不同,是用原木和金属建造的。
台面的材质则更像是玉石?
一整块浑然天成的青蓝色玉石?
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这么大一块完整的玉石呢?
离得太远,月鎏金看不仔细,也就有些拿不准主意,但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太阳的照耀下,那块光滑的台面会反射金灿灿的流光,仿若一片澄澈洁净的湖泊,又像是一块镶嵌在大地上的圆形翡翠。
“下方那个青蓝色的圆形玉台子就是天道台么?”月鎏金好奇地询问梁别宴。
梁别宴点头:“应当就是,和九重天当年的那座天道台一模一样。但那不是常规质地的玉石,而是坚硬的金玉,哪怕是九重天雷劈在上面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月鎏金又问:“天道台是天道创造出来的,那天道又是怎么创的?总不会是让自己从地底下生长出来吧?”
其实她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哪知,竟然获得了梁别宴的肯定回答:“就是它自己从土里冒出来的。”
月鎏金:“……”搞半天还是自然生出来的农作物呢?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从天道台的上空飞了过去,换个角度再看,平整光滑的青玉色台面上竟若隐若现地浮动着一行淡金色的流光字迹:【神裔开天门之日,修罗界解封之时】
看来那只狡猾的小蜡烛这还真的没有欺骗他们,天道台上真的浮现着预言。
月鎏金却再度陷入了沉思中,一边琢磨着这句话,一边问梁别宴:“神裔和天门都好理解,可却又都不确定……你觉得预言中的天门会在哪里?神裔又会是谁?”
梁别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过后,回答说:“在神族还没有被灭族,九重天尚未经受战火洗礼的那个年代,从仙界通往九重的那条路,被称之为通天之路,跃入九重的那座山门,被称之为天门。”
月鎏金愣住了:“那你这个死老头子为什么不早点说?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仙界找天门?”
梁别宴:“因为上古时期的那个九重天早就变成九重大学城了,哪里还会有天门?更何况天门即便是在上古时代也是只存在于九重之境中,本就和仙界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月鎏金:“……”我竟无话可说。
梁别宴又详细解释道:“天道不会无缘无故地在修罗界内创设天道台,天道的行事风格又向来遵循因果原则,所以既然它将天道台设置在了修罗界内,那就可以假定修罗界就是九重天,而天门又只存在于九重天内,所以可以推导出天门只存在于修罗界内。”
月鎏金大概弄懂了这个道理:天道台和天门是一套组合拳,左拳和右拳不可能生长在两幅身体上。
想了想,月鎏金又问:“在你还是九重太子的时候,什么人才有资格开天门?”
梁别宴:“得到天道认可的人。”又进一步地解释,“对于没有被天道认可的神族来说,天门有形无实,可以看到但触摸不到,甚至无法接近。但对于已经被天道认可的神族来说,天门是既有型也有实的,看得见也摸得着,所以才有资格开天门。”
月鎏金再度点头,思索着说:“咱们之前在无忧城的那个相思幻境中就曾分析过,你虽然没上过天道台,但你也曾被天道认可过,所以你的那块本命玉一只是活玉,可你又身死过一次,天道又那么的刻板小心眼,所以直接把你的账号清空了,即便你后来又复活了,也得重新积累经验值,所以你的那块本命玉也就跟着死了,除非你再打一场王者局,再度获得一次天道系统的认可。”
梁别宴听得哭笑不得:“看来你最近没少陪着小铭打游戏。”
月鎏金:“哎呀我也不想打呀,但是小铭说他上学太忙没时间打,非让我帮他登录账号刷经验。我也很勉为其难的!”
“……”
一个字都不信。
在吃喝玩乐这方面,你们祖孙俩就没有不一致的地方。
梁别宴无奈一笑:“行,你继续往下说。”
月鎏金言归正传:“但你的那块本命玉并没有死透,自行认了小铭为主,还用残存的力量保护了小铭一次,然后才彻地死透了。至于桐桐嘛,压根儿就和那块本命玉没有过接触,而且桐桐出生的时候上古神族已经彻底消亡了,没有人能够给她打造本命玉,所以她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本命玉,也就是说,其实你们三个真神后裔现在谁都没被天道认可过,谁都没有资格去开天门。”
梁别宴进一步地分析道:“若是换个角度思考的话,现在我们三人当中,唯独只有小铭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玉。想要被天道认可,就必须持本命玉上天道台接受天道的考验。也就是说,现在也只小铭有资格登上天道台,去接受天道的考验。”
月鎏金一怔:“那开天门的重任不还是压到我外孙儿的身上了?开门之前还得先让我外孙儿去经受天道的考验,被天道认可了才行,不然就开不了门?”
梁别宴:“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是这样。”
月鎏金的眉头当即就拧了起来:“那怎么能行呢我们铭铭才十八岁还小呢哪能肩负这种重任啊?那万一没经受得了天道的考验被雷劈了怎么办?多吓人呀?多危险呀?”
越想,越觉得后患无穷。
月鎏金可舍不得让她的宝贝大外孙儿吃一丁点儿苦头,斩钉截铁地命令梁别宴:“不行,绝对不行!等找到小铭之后你就赶紧把你的那块破玉给要回来,你去上天道台,不能让他上!”
怎么他不能被雷劈我就能被雷劈了?
梁别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问了句:“你怎么就不担心我会被雷劈呢?我还只有半幅骨头呢!”
他也不是不愿意替外孙儿上天道台,就是觉得这差别待遇有点太明显了,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死活。
月鎏金却振振有词:“你这个负心汉连死不怕还怕被雷劈?”
梁别宴:“……”
龙行速度飞快,不到半天的时间,梁别宴就驮着月鎏金飞到了修罗界禁地附近。
地图上显示,与禁地中的云层区域紧邻着的那条山脉名为“子今”。
子今山脉的占地面积极其旷阔,其内部地形地势更是崎岖复杂,自高高的上空往下俯览,能清楚地看到子今山脉是由一座又一座鳞次栉比的青山衔接组合而成,曲折离奇起伏不定,仿若波澜壮阔的海平面。
在子今山脉的西北区域,还斜横着一道天堑壕沟,如同被神明的斧头在地面上狠砍了一刀。
狭长的壕沟两侧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此时正有一队浩浩汤汤的人马在穿越那条深邃的天堑壕沟。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青色长衫,耳戴银色配饰的俊美男子。
这队人马当中,有一部分是御器飞行,有一部份则是身骑灵兽而行,跟在队尾的最后一部分则是步兵阵。
所有人都将自己的武器握在了手中,严阵以待。
显然是一队正在行军的人马,不是在撤离战场,就是在朝着战场移动。
为首的那位俊美男子并没有御器,骑着一头白色的天马。
天马非马,外形更酷似一头白色的魁梧大狗,但头脸却是漆黑的,后背生着一双霸气的七彩羽翼,既可当作陆地坐骑,也可飞至空中。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晚霞无限好。
月鎏金看到了那条天堑壕沟,也认出了秦时和几位旧部下,但却没选择去相认。
千年未见,改变的东西太多,贸然重逢,不一定是好事。
又或者说,她近乡情怯了,怕改变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不敢相认。
梁别宴自然也认出了秦时和另外几人,努力忍耐了一会儿,却还是没忍住,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了月鎏金一句:“他不是死了么?”
月鎏金没好气:“你什么意思?只许你自己重回于世,不许人家再窥天光?”
梁别宴冷哼一声:“听听,再窥天光,多好的遣词造句,只要一提到你的那右护法,满肚子的坏水儿瞬间变墨水儿。”
月鎏金:“……”论阴阳怪气,就没有人能比得上你这个死老头子!
“那是因为本尊的肚子里本来就只有墨水!”月鎏金气急败坏地反驳道,“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本尊干坏事儿?本尊怎么就满肚子坏水儿了?你这人说话都不负责任!”
梁别宴淡淡地,冷冷地回了句:“鳞片上的油你给我擦干净了么?”
月鎏金:“……”呃,没有,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再垂眸看一眼那几块龙鳞,蹭再上面的那层油都已经凝固泛白了。
月鎏金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开始假装自己很忙地左顾右看。
梁别宴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到了人家那里就是文韬武略,再窥天光,到了我这里就开始耍无赖,脏手抹油!”
月鎏金坚决不允许自己丧失道德的制高点,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本尊什么时候跟你耍无赖了?本尊不都说了吗,是因为本尊现在很虚弱,没有多余的灵气去调动储物戒里面的东西,本尊不是故意哒!”
然而,她的话音才刚落,下方的山脉就传来了一阵极其剧烈的地动之声。
应声低头一看,大地颤动,山石翻滚,飞禽四散。
一切的起源界来自于那条天堑壕沟。
在那支正在行军的队伍的正前方,一颗巨大的石头脑袋迅速从土地中冒了出来,没过多久,地面又产生了一阵更剧烈的晃动,伴随着两侧峭壁上的巨石掉落,一只庞大坚实的深灰色石头手臂骤然破土而出,如同雨后春笋似的竖臂向上,五指喷张,顷刻间整条石头胳膊就全部冒出了土壤,而后掌心朝下重重往地面上一摁,再度造成了一场更加剧烈的地动山摇。
紧接着,那个石头巨人就借助着手掌撑地的力量迅速从地底下爬了出来,磅礴魁梧的身型竟然比两侧悬崖峭壁还要更高出一些。
单是一只脚,就足矣将天堑中的所有人踩踏殆尽。
在这位巨大的石人的衬托之下,那队人马简直比蚂蚁还要渺小。
没想到,禁地的异动竟然将山石地公惊醒了。
秦时的神色猛然一凝,当即大喝一声:“全员撤退!”
然而他的声音才刚落地,队伍后方就传来了一声充斥着绝望的惊呼:“后面还有一只!”
秦时回头一看,这才看到来时的入口处竟然还冒出来了一只山石地母!
一公一母,前后夹击,危机四伏。
纵使摔全军拼死一搏,也难逃覆没之结局。
月鎏金自然也将这遭突如其来的变故尽收于眼底,当即就将银月刀从储物戒中调了出来,不假思素地从龙背上一跃而下,同时不容置疑地勒令梁别宴:“你去收拾后面那只!”
梁别宴:“……”嗯,让你拿纸给我擦个鳞片就是身体虚弱不能调动灵气,现在右护法遇到危险了,就不虚弱了,一下子全好了,不光能拔刀了还能御空飞行了。右护法可真是灵丹妙药呀。
梁别宴气急败坏!
但妖尊大人的命令,又不能不从。
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梁别宴不情不愿地朝着位于队尾的那只地母闪击了过去。
尚未接近那只山石地公,月鎏金就已经将手中的银月高举了起来,同时将海量的灵气注刀,源源不断地加持着刀身的威力。
即将落至地公头顶的那一刻,她果断手起刀落,气势凌厉地砍向了地公的头顶。
刀气如虹,肆虐又磅礴,从地公的前额开始贯穿,如同威猛雷电似的一路劈砍向下,顷刻间便将其连头带身一分为二!
但山石地公的危险并不在于它是死是活,而在于它的身形磅礴遮天蔽日,随随便便动动手脚,就能将无数人碾压至死。
通天高的两半石身皆开始摇摇欲坠,全都有朝前砸倒的趋势。
为了加快自己的速度,月鎏金化为了凤凰,竭尽全力地朝着天堑底部飞驰而去,落地的那一刻重新化为了人形,在地公石身即将砸向踏天教众人的那一刻抬起了双臂,化灵气为巨行护盾稳稳地抵住了地公的磅礴身体,咬紧牙关振臂一推,直接将其仰面推翻了过去。
伴随着又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地公的石身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之间,将半条天堑堵了个水泄不通。
月鎏金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有点儿累,毕竟那个大石头人真的很沉,死沉死沉,推翻它相当费劲儿,但是,为了维护教主的尊严,月鎏金还是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双手,然后,腰身笔挺,相当潇洒地朝着后方众人转过了身去,衣袂翻飞,长发舞动,气宇轩昂。
本是没打算这么快和故人见面,但既然不期而遇,那就说明是天意,与其畏畏缩缩优柔寡断,不如痛快一些,热情一些,主动一些,也不枉当年的那份旧情。
对上秦时充斥着震惊的目光的那一刻,月鎏金就将双手负到了身后去,微微扬起了下巴,得意洋洋地勾起红唇的同时,还挑了挑眉梢:“小秦时,这么多年没见,想不想姐姐呀?”
无论隔了多少年,秦时在她的眼中,永远是那个才刚刚化形没多久,体瘦春衫薄的青涩小少年。
秦时目不转睛地望着月鎏金,整个人看起来呆如木鸡,却渐渐红了眼眶,内心五味杂陈,激动,喜悦,苦涩,心酸,还有些委屈。
委屈她遗忘了他这么多年,委屈她才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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