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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1 / 1)

如此不成熟不稳重的丑孩子,当真是齐公子和月相桐的儿子?别再是出生的时候被调包了吧?

老板娘一边对赵小铭的身世深表疑惑,一边讲述道:“他们俩第一次相遇是在五百多年前的仙界上元节灯会上,齐鹰带着几个小厮去仙界游玩,玩乏了,就随性登上了一艘挂满了花灯的画舫,画舫行至湖心,猜灯谜游戏开始,舫上所有乘客都在叽叽喳喳地参与游戏,齐鹰嫌吵得慌,就独自一人去了画舫的顶楼,哪里人少些,安静。

那晚的月亮也真是好,圆如银盘,他便坐在了船沿上,随性地搭起了一条腿,一边喝酒一边赏月,夜风习习的,好不享受,忽然间,旁侧的窗内有人说了话:‘魔族的,你为什么不去猜灯谜?’

窗是纸窗,不透人,只透影。

姑娘的倩影很美,纤挺窈窕,声音也很好听,珠圆玉润,就是语气挺冲,没由来的讨厌他似的。齐鹰想了想,觉得问题可能出在‘魔族’这两个字上,姑娘不喜欢魔族,但他素来有着一副好修养,既不恼也不怒,反而彬彬有礼回了句:‘楼下乌泱泱的一群人,觉得聒噪,就上来了。’

熟知姑娘的脾气却还是恁冲:‘就显着你与众不同了?’

齐鹰这回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无奈地说:‘此时没去猜灯谜的人,似乎也不止我一个。’

姑娘当然能够听出来齐鹰是在暗指自己,却始终心高气傲:‘你不去是因为你猜不出来;我不去是因为楼下的灯谜全是我出的,自己再猜了还有什么意思?’

‘哟,你这狂人还有这本事呢?’齐鹰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也被逼了出来,当即就放下了酒壶,放下了支在船沿上的那条腿,起身的同时,心气十足地回了句,‘信不信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能将那些谜底全猜出一个遍?’

姑娘哂笑一声:‘我干嘛要和你置这个气?你能不能猜出来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齐鹰当即就无话可说了,只是觉得这姑娘忒不讲理,忒难相处,也很奇怪,她到底为什么没由来的针对自己,于是他就悄悄地放出了几缕灵识,去测姑娘身上的气息,结果还真是巧了,姑娘的身上竟有上古神族的气味。讨厌他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齐鹰从小就天姿斐然,做事素来谨慎,本以为自己悄悄放灵识的行为天衣无缝,姑娘绝不会察觉,哪知他才刚刚将灵识收回,窗内的姑娘就又开了口:‘卑鄙小人才会偷偷摸摸地朝着姑娘放灵识!’

齐鹰诧异于这姑娘灵力强大的同时,也确认了一桩事:这姑娘挺狡诈的,明明已经感知到了他的灵识,却闭口不言,非等他探测过她的气息后才开口,彻底坐实了他‘卑鄙小人’的罪名。

这下他不低头道歉都不行了。

齐鹰无奈地叹了口气,歉然道:‘抱歉,是我莽撞了,望姑娘海涵。’

那姑娘本就猖獗,得理之后更是不饶人:‘我又不是大海,凭什么心胸宽广地去海涵你?’

齐鹰的头是真的有点儿疼了:‘你是单单对我这样,还是对所有的魔族都这样?’

姑娘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说:‘自然是你,齐鹤,卑鄙的魔族猎豹!’

齐鹰一怔,瞬间就明白这姑娘认了错人,当即就哭笑不得了,心想:齐鹤惹了你,你为什么找我齐鹰的麻烦?

不过,隔着薄薄的一层窗户纸,看不真切人脸,他和他哥的五官身型又有几分相似,确实容易认错人。

但在那时,齐鹰并没有澄清自己的身份,因为他觉得这姑娘的脾气忒臭,心眼还忒小,若是让她知晓了自己是齐鹤的弟弟,保不齐还会被殃及池鱼。所以,他将错就错了,以齐鹤的身份,继续和姑娘相处了下去。

齐鹰今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或许就是这一次的将错就错。”

讲到这里,老板娘叹了口气,怅然不已地说:“在齐鹰的那滴相思泪中,充斥着后悔的味道,很苦,很涩,就算拿去酿酒,也是一坛子苦酒。”

赵小铭都要听哭了,心里一揪一揪的,嘴边沾着的西瓜汁和西瓜籽都忘记了去擦:“那后来呢?我妈一直都不知道此齐鹤非彼齐鹤么?”

老板娘摇了摇头:“一直不知道。”随后,她继续讲述道,“你爸也是真的好奇你妈为什么会如此厌恶自己的哥哥,所以他并没有澄清身份,假装自己就是齐鹤,询问她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你妈先阴阳怪气了他一句,说他真是贵人多忘事,然后才回答说是因为在百年前的那届五界联合的少年郎比赛中,齐鹤以不正当的手段赢了他们那个小组的骑射比赛,让她痛失了和齐鹰一决高下的资格,还说若非是因为齐鹤挡道,自己当年一定能够拿下那届比赛的总冠军,让齐鹰给她提鞋。”

赵小铭:“……”我妈,真的好狂。

老板娘也笑了:“在当时,齐公子一听这话就乐了,直接给你妈回了句:你若不服,咱俩现在就能去比一场。”

“然后呢?”赵小铭又好奇又急切又有点儿想姨母笑。

老板娘:“然后齐公子就戴上了面具,和你妈比试去了,路上还被你妈阴阳怪气了一通,说他矫揉造作,戴面具装腔作势。”

赵小铭反应挺快,当即就回了句:“诶,我妈那人,说话就是不好听,没有您温柔。”

这话说得老板娘很受用,茶也不喝了,劲头十足地继续往下讲:“齐公子也没反驳你妈,只是很狡猾地对她说了句:‘我的本事远不如我弟弟齐鹰,你若是连我都比不过,肯定也比不过他。’你妈那人的脾气确实不好,火爆十足,还不经激,当场就回了句:‘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你齐鹤有几把刷子我也清楚,齐鹰我不敢保证能赢,毕竟他的水平与我平分秋色,真打起来可能胜负难分,最多就是个平手,但你齐鹤,我轻松动动小拇指头就能赢。’齐鹰一听这话就笑了,心想:竟能与我平分秋色?那我等会儿可是要好好领教一下了,看看你这姑娘到底有多厉害。”

“然后呢?”赵小铭追问,“这秋色平分了嘛?”

老板娘:“没,你妈最多分到了两分。”

“啊?”赵小铭拧起了眉头,“我爸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也不知道让让我妈!”

老板娘:“反正你妈就是输了,比了六局,输了五局,剩下一局还是你爸看在她的眼泪都已经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的份上让了让她,两人打了平手,分了分秋色。”

赵小铭:“……”

啊?我妈当时那么菜么?她可是妖神混血啊!

不过再仔细想想吧,赵小铭又觉得,可能也不是他妈菜,而是他爸当年实在是太猛,毕竟他爸可是从小就被老魔君当作接班人培养的,肯定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骑绝尘的优秀,再反观他妈,则是被他干姥爷当作掌中宝宠爱的,比起常人来说也属于十分优秀的层次,但却不似继承人那般刻苦拔尖。

“那后来呢?”赵小铭又追问,“我妈能服气么?”

老板娘:“当然不服,还有点儿委屈,眼眶越来越红,眼瞧着就要哭了。你爸有些过意不去,就安慰她说,输给他的人有很多,她是这其中最厉害的一个,所以输给他不算丢人。”

赵小铭无语:“……搞什么呀!这都不如不安慰!”

老板娘也说:“齐公子确实是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对小姑娘,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是魔宫中最潇洒自如的二殿下,自幼受父母的偏爱与重视,无需与任何人去争抢什么,更无需去讨好任何人,外加他素来觉得美色误事,所以从不亲近女色,哪里知晓女儿郎的心思?所以就弄巧成拙了,好心办了坏事。你妈原本是强忍着没哭的,听完他这话后,哇地一声就哭了,边哭边说:‘我连你这种货色都赢不了,怎么赢得了齐鹰呀?’”

赵小铭:“……”

啧,还不如不顶着齐鹤的身份跟我妈比呢,一下子给我妈的自信心比垮了。

赵小铭略有些同情他妈,迫不及待地追问:“那后来呢,后来我爸哄好我妈了没有?我妈和齐鹤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齐鹤还是把齐鹤错认成我爸了?”

老板娘沉吟许久, 叹了口气,语气中满含哀婉:“可以说是错认,也可以说是齐鹤的故意而为。你父亲当年, 很信任这个哥哥。”

赵小铭:“……”啊?怎会如此!

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 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感觉, 憋屈的要命。

老板娘啜了口茶, 润了润嗓子, 继续讲道:“事情的缘由还是要从你父母的那场比试说起。你妈向来心高气傲,结果却败得一塌糊涂, 受不了这份屈辱, 一直在哭,哭得齐公子手足无措、心慌意乱,感觉自己好像闯下了滔天大祸, 跟犯了天条似的, 一直在和你妈赔不是, 绞尽脑汁地道歉,拼了命地哄劝, 好不容易才把你妈哄不哭了, 但你妈那人呀,脾气真的臭, 忒不知好歹,齐公子明明都已经那么低三下气了, 她竟然还恁猖獗, 不仅不服输, 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这次输掉比赛的原因是因为齐公子邀请的突然,导致她没有做好准备, 所以这次的结果不算数,要等她做足准备之后再比一场才能真正的定胜负。”

赵小铭心想:你说我妈脾气臭我认,你说我妈不知好歹我也认,你说我妈大言不惭我还认,但你不能因为心疼我爸低三下气就觉得我妈猖獗,她又不是单对我爸那么猖獗,她是从小就猖獗,从小就是高贵的公主是真神后裔,凭什么要对一个男人网开一面?放眼全天下也没几个人有资格要求她这么做。再说了,我爸低三下气是因为他愿意对我妈低三下气,他心甘情愿讨好我妈,关我妈什么事儿?

要他赵小铭说,这世界上就是有太多心疼男人的人了,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穿绣花鞋的怨女,还都是三寸金莲,脚骨头都被挤变形了。要是人人都和他姥一样,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看谁还敢出轨家暴压迫老婆?哪怕是九重天神在他姥面前也得服服帖帖的,不然照样被削掉脑袋。

自信的爱和卑微的爱完全是两码事,一个坚守住了自我,一个丢失了自我。

但是这些话,赵小铭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不然势必会惹怒整个相思坊,毕竟,这里是恋爱脑的天堂,凡事都要看着恋爱脑的脸色行事才行,不然轻则听不到故事的结局,重则被老板娘暴打一顿然后丢进门口的那条河里喂鬼。

所以,聪明又伶俐的赵小铭的回答是:“诶呦,我妈那人确实是有些不讲理,没有您温柔大度明事理!”

在马走田的敬佩和薛掌柜的嗤之以鼻中,老板娘的唇角再度翘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接着往下讲:“你爸生怕再惹哭你妈,就答应了她的要求,与她约定十五天后,也就是下个月的月初,再比一场,然后两人就各怀心事的回家了。那天晚上呀,向来潇洒的二殿下竟然破天荒的失眠了,整整一夜没有合眼,满脑子想得都是那座高大的画舫,那些精美的花灯,那抹璀璨的月色,但无论他最开头想到了什么,最终都会联想到窗内的那道倩影,于是便开始痴痴地发着呆,头枕胳膊一直盯着床顶看,边看边傻笑,骤然间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想,又赶紧把笑容收敛了,严肃地晃晃脑袋,把你妈的身影晃出去,重新想点别的,但无论如何想,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熬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顶着一双乌黑的熊猫眼起了床。按照惯例去给母妃请早安的时候,他的母妃还关切地问他,是否心事?他嘴硬回答说,没有。”

赵小铭愣住了,过了一会儿,问了句:“是陈贵妃么?我那素未谋面的奶奶?”

老板娘点头:“是。你父亲的那滴相思泪中也有对父母的思念,所以桃花娃娃也能感应到,它也告知了与我。”

赵小铭明白了,相思酒不仅可以催动爱情的相思,还有亲情。

“那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小铭好奇地问了句,“那个娃娃能感应到吧?”

老板娘:“应当是一位很温柔持重的女人,反正那滴相思泪传递给娃娃的感觉是这般。”

赵小铭遗憾地叹了口气:“但她最后好像自焚火场了。”

“我也知道,娃娃告诉我了。”老板娘叹息道,“魔宫政变,齐鹤联合他的母族弑君夺权,你的奶奶为了让你的父亲逃生,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宫殿,因为她的宫中有老魔君秘密为他们母子修建的逃生阵法,阵法一经启动,就能瞬时将阵中人转移到凡界中去。兴许是因为老魔君早已感知到了自己会遭遇不测,又兴许是因为他在未雨绸缪,想多给你奶奶和你爸留一条后路,才会有意为之。”

赵小铭瞬间就回想到了之前在般般号上他姥和姥爷给他做过的科普:瞬时转移的阵法常见,但是从一个界域瞬时转移到另外一个界域的阵法却不常见,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金钱和资源,是各界高层特殊部门的专用阵法。

老魔君竟然专程在他奶奶的宫中秘密设下了这种阵法,说明他爷爷是真的偏爱他奶和他爸。

也正是这个阵法,救了他爸一命。

“那我奶为什么不跟着跑?”赵小铭疑惑不已。

老板娘:“为了用自己的血肉销毁阵法的痕迹,也为了给你爷爷殉情。她与你爷爷,自幼青梅竹马,真心相爱多年,却因母族卑微不得端坐正妻之位,就连当年能够进宫也是你爷爷拼命抗争过后才争取到的结果,却始终位份底下,后来被封妃位,也是诞下你父亲之后的事情,母凭子贵,不然魔宫里那些迂腐的大臣们是绝对不会应允的。”

赵小铭:“……”心里五味陈杂的,说不上来的难受,同时还极端地唾弃封建帝制,太恶心人了!

老板娘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世间大多人都是求而不得的,不然无忧城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黄泉路上不愿意去投胎的鬼魂太多,执念太深,全部滞留于此了,所以才诞生了这座城。这世间,无人不受相思苦,爱情、亲情、友情、师生情……万般苦楚,不过是萦绕着一个情字。”

哎、你别再煽情了,再煽我都要犯恋爱脑了。

赵小铭希望这个伤感的话题可以立即翻篇:“你还是接着讲我爸妈吧,be的故事我不喜欢听,我只喜欢he的。”

老板娘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叫闭意的故事?诶池意又是什么?”

五百年的代沟,说来就来。

不过赵小铭现在已经对“代沟”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言简意赅地回答说:“be就是悲剧,he是喜剧。”

老板娘:“你怎么能够断定你爸妈之间是喜剧呢?”

赵小铭都无语了:“我都这么大了,他俩还能be?那不是没悲强悲,没虐硬虐,没事儿找事么?放在网文圈里这种作者都是要被读者打死的!”

老板娘:“……”

呃,有些道理,但是——

“你可能没有听过这句话,”老板娘语重心长地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赵小铭:“……”天呐,怎么忽然上高度了?

马走田:“……”天呐,好高的文学素养。

小恶魔宝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气,有点儿困了,想睡觉觉……夜已深,孩子也真是累了,小屁股一撅,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

赵小铭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为儿子,我可不可以知道一下,潜藏的悲点在哪里了?”

老板娘:“齐鹤呀,多大的隐患,你父亲当年竟然毫无察觉,还拿他当自己最信任的好大哥呢!”

赵小铭不假思索:“这段跳过去,快进,我不想听和齐鹤有关的部分。”

“诶?!你这人咋这么自私呢!”这次开口说话的,是马走田,“你不想听大家还想听呢!”

薛掌柜的也跟着点了点头:就是,我也想听呢。

赵小铭一脸无语地看了看马旺财嘴边沾着的西瓜汁和西瓜籽:“你不是不吃瓜么?咋又吃上了?”

马走田理直气壮:“这不就是个吃瓜局么?”

赵小铭:“……”我竟无言以对,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齐鹤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虚情假意的种马一头,有他那一part,只会越听越糟心!”

马走田:“但是这瓜你吃都吃了,还不吃个完整的么?”

赵小铭态度坚决,坚决反对:“我不想吃齐鹤那块臭瓜烂瓜破瓜馊瓜恶心瓜!”

马走田:“那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说完,它就举起了右前足,“想听齐鹤那一部分故事的请举手。”

赵小铭本以为在场所有人当中只会有马走田这只好事儿的旺财想听,但谁知道,马走田的话音落后,大厅内除了他自己和已经睡着了的小宝之外,其余所有人都齐刷刷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包括老板娘本人。

小丫鬟和范掌柜的举手行为赵小铭还能理解,但老板娘你一主讲人你举什么手?这不是歪屁股么?

赵小铭愤然表达不满:“主讲人不可以参与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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