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才刚刚走出餐厅大门,鼠经理就火急火燎地顺着走廊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心急如焚地冲着赵小铭喊:“你姥和姥爷在么?出大事了!”
赵小铭脚步一顿,抬起手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的餐厅:“在里面呢。”然后好奇地问了句,“什么大事儿啊?”
“老板娘,官方来人了!”大鼠一口气跑到了餐厅门口,气喘吁吁地冲着月鎏金说道,“街区官方带着一群调查员来了,说咱们这里发现了四十多年前从旁边那座整形医院里面跑出了来的嫌疑人!”
此言一出,一家四口全部震惊了,齐刷刷地看着大鼠,异口同声:“谁啊?”
大鼠登时有些难以启齿了,无措地抿了抿唇,先看了看月相桐,又看了看赵小铭,最后,才看向了月鎏金和梁别宴,深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敢开口:“他们说、他们说、那个嫌疑人,是、是、是您的、您的女婿……”
“啊?!”最震惊的,莫过于赵小铭,“放屁!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我爸?!”
月相桐也觉得绝无可能,立即询问大鼠:“赵亦礼现在人在哪呢?被他们带走调查了么?”
大鼠摇了摇头,神色中的紧张与不安感更重了,语调也越发的颤抖了:“不、不、没有,他们没带走您先生,但是、但是他们带来的那头灵兽说,它在咱们酒店门口闻到了您先生残留的气息,循着气息追踪过去,认定、认定他进入、进入了那座医院……”
月相桐和赵小铭同时一僵,如遭雷击。月相桐的脸色更是在顷刻间褪去了所有血色,下一秒,她就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头脑发晕眼前泛黑,身体摇摇晃晃,仿若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
“桐桐!”
“相桐!”
月鎏金和梁别宴一个比一个惊慌失措,立即朝着女儿跑了过去,一左一右地蹲在了她的身边,紧紧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短短几瞬间,月相桐的脸色就已经开始泛青了,如同失魂落魄的行尸似的,眼眶却无比通红,滚滚眼泪不自觉地往下落,颤抖的双手无助地抓紧了父母的手臂,整个人恐惧茫然到了极点,嗓音更是呜咽不止:“怎么办呀?怎么办呀?他怎么会进去那里面呢?那里那么危险,他一个人可怎么应付呀?他保护不好自己的呀……怎么办呀……”
说完,直接崩溃大哭了起来。
赵小铭再度愣住了,也是在这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他妈对他爸的感情并不像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漠不关心,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深爱着他爸的。
他的父母之间,是相爱着的。
虽然月鎏金和梁别宴对那个窝囊废女婿毫不在乎漠不关心, 但对他们自己的女儿却是爱到了骨子里。女儿的悲伤与难过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绝不可能置之不理。
月鎏金当即就反握住了女儿的手, 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别担心, 别害怕,有阿娘在呢, 阿娘一定会去给你救出赵亦礼!”
当爸的更是见不得自己的心头肉掉眼泪, 梁别宴心疼的要命, 自然也是不假思索,信誓旦旦地向女儿保证:“桐桐别哭, 爸爸也在, 爸爸也会去替你救出赵亦礼,爸爸还能够向你保证,一定会将赵亦礼毫发无伤地送回到你面前!”
然而月相桐此时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 根本无法感受到父母的关怀和安慰,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整个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在发颤发抖。
赵小铭更是无法袖手旁边,因为那是他的父母, 无论如何, 他都不能置身事外。父亲的离奇遇险令他惶恐无措,母亲的崩溃大哭更是令他彷徨难安, 他也从未见到过如此脆弱无助的母亲……他忽然觉得,十八岁的自己, 也应该成长起来保护父母了。
少年稚嫩的心境在一瞬间长大了起来, 令赵小铭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决定, 不容置疑地对姥姥和姥爷:“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也要去找我爸!”
“不行!”月鎏金和梁别宴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安生留下陪着你妈!”
那座废弃医院里面危机四伏,过往进入其中的人皆是有去无回,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让外孙儿进去冒险?
赵小铭却十分坚持:“我不害怕!”他也有着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你俩和我爸之间毫无关系,怎么去找人?我是我爸亲生的,用我的血肯定能找到他!”
月鎏金可不敢拿自己外孙儿的安全做赌注,无疑是坚决反对:“若真是需要你的血,我和你姥爷可以抽点你的血带进去,你根本没必要亲自进去。”
梁别宴也坚决地反对说:“时至今日,还从未有人从那座医院里面走出来过,谁都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如何,更何况你还没有灵核灵力,进去不就是送死么?”
赵小铭反驳:“那你俩不是也要进去么?你俩就不是送死了?”
“我们当然不是!”月鎏金和梁别宴又是异口同声,“我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地把你爸带出来!”
谁知,就在这时,月相桐竟忽然开了口,嗓音哽咽沙哑却坚决:“让他去!”
月鎏金和梁别宴皆是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他们的女儿,内心越发的紧张担忧了,心说:糟了,这孩子不会是伤心过度神志失常了吧?
赵小铭也是一愣,惊讶又关切地看着他妈,静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月相桐依旧是泪流满面,神色却变得坚毅果决了起来,不容置疑地开口:“让赵小铭去,我也去,咱们一家人一起进去,哪怕是以后出不来了,一家子人也要完整地在一起,少一个都不行。”说着,就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月鎏金和梁别宴本就不安的心彻底因为女儿的这句话悬了起来,与此同时,他俩也终于确认了一桩事实:这孩子就是精神失常了。
就连赵小铭都觉得他妈现在的精神状态有点儿癫狂了。虽然,“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在一起”这句话没错,但是,咱也没必要一起完完整整地去送死吧?
月鎏金不着急去找女婿,但着急安抚自己的女儿,一边紧张地搀扶着自己女儿的手臂一边满含担忧地看着她:“傻孩子呀,你别胡思乱想,我和你爸又不是那种做事莽撞修为底下的小年轻,我们俩都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座小医院还能困得住我俩么?”
她这话绝非是为了哄女儿才故意自吹自擂,而是在实话实说,陈述事实。更何况,堂堂妖尊要是被一座废弃医院轻而易举地给困住了,传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那座医院只是传闻凶险,但并不一定毫无出路。”这次开口劝说的,是梁别宴,“我和你妈若是没有信心出来,刚刚就不会对你做出承诺。”
“你们的承诺管用么?我妈的承诺管用么?!”话还没吼完呢,月相桐就再度崩溃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质问,“她以前也答应过我一定会在我生辰前回来,但她还是食言了,她骗我,她没回来!谁能保证她这次没骗我?谁能保证你们两个没骗我!”
月鎏金和梁别宴的神色同时一僵,心头刺痛的瞬间,也终于明白了女儿为什么一定要执意和他们一起进去——她害怕自己会再一次被父母抛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们心疼女儿,愧对于女儿,也想不计后果地顺从着女儿的意思去做,但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却不能意气用事。
“相桐,关心则乱。”梁别宴认真而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我们也想带你进去,但是你现在的情绪不稳定,那座医院里面的情况又凶险莫测,进入之后必定是需要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心无旁骛地去提防一切未知的凶险,但你现在的状态不可以,你照顾不好自己。你若和我们一起进入,我和你妈也要分出心思去保护你,没有办法专心致志地去寻找赵亦礼。”
月鎏金赞同地点了点头,无奈地实话实说:“赵亦礼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但你不是,你是我俩的心头肉,只要你安然无恙,我们才能安心地去找他。”
月相桐无法反驳,却又惶恐自己会再一次地失去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的父母,更害怕自己会连带着丈夫和父母一起失去,她宁可和她的至亲至爱们死在一起,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独活,所以,她坚决不让步,哭吼着反驳:“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们一起去!”说完之后,猛然甩开了月鎏金的手臂,弹手指向了赵小铭,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地威胁,“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就拉着你们的宝贝外孙儿一起死!”
月鎏金:“……”
梁别宴:“……”
看来他们之前分析的没错,这丫头就是失心疯了。
赵小铭更是一脸懵逼,诚惶诚恐:“妈!你冷静啊妈!”
月相桐斥吼道:“你爸都要死了我怎么冷静?!”
赵小铭无言以对,同时也认可了他姥和他姥爷的决定:绝对不能让他妈跟着去,因为他妈现在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崩溃又抓狂,在危险的环境中真容易出事儿。
月鎏金更是愁得不行,态度却越发的坚决了:“要么让我和你爸单独去,要么咱们谁都别去!”
梁别宴的态度更是坚决,甚至都有些无情了:“赵亦礼的死活跟我和你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要不是怕你伤心难过,我们决计不会去冒那个险,但你要是为了他非去冒那个险,我俩不仅不会陪着你进去,还要想方设法地拦着你去!”
说白了就是:我们俩进去找人的条件是你能够保证自己的平安,不然谁都别去,反正赵亦礼死不死的也跟我俩没关系,没了他更好,反正我俩也看不上他。
月相桐也听明白了,这俩人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的老公,但又是打心底里爱她,将她和她老公的关系割裂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是他们的女儿,赵亦礼是毫无关系的外人。
“你俩、你俩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月相桐又委屈又生气,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你俩是我爸妈,他是我男人,我谁都不可能放下!”
月鎏金无奈:“乖乖呀,我和你爸也没让你做选择,我们俩只是想让你老老实实地在酒店里面待着而已!”
月相桐:“怎么可能?”
梁别宴长叹口气,不容置疑:“你若是不答应我们,那今天谁都别想离开这间屋子,你多耽误一分钟,赵亦礼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月相桐:“……”
她愤怒,伤心,憋屈,又无措。
还有,谁知道他俩会不会全力以赴地去救赵亦礼呢?他俩根本就看不上这个女婿,恨不得他赶紧消失呢……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小铭弱弱地插了句嘴:“既然你们都互相不放心彼此,那要不这样,我来当中间人,让我替我妈进去,我情绪稳定;我还能当监督员,监督我姥和我姥爷,他俩就算是不想让我爸出来,也肯定不会忽视我的感受,因为我一直在旁边盯着他俩呢,他俩必定会为了我全力以赴地救我爸。而且我陪着他俩进去之后,他俩肯定不敢肆无忌惮,就算是为了护送我出来也会拼尽全力地杀出一条生路。”
月鎏金:“……”
梁别宴:“……”
你小子挟天子令诸侯是吧?
“带你进去我俩就能安心找人了?”月鎏金没好气地说。
梁别宴更是气急败坏:“你连个灵核都没有,到时候还得分出心思去照顾你!”
赵小铭态度坚决地保证:“我发誓我肯定不会添乱!”随后,他又言之凿凿地说了句,“至今为止只有我和我爸听到了那座医院里面传来的铃铛声,说明我俩的体质是一样的,带着我进去你俩才能找到线索。”
月鎏金和梁别宴刚要再反驳,月相桐却忽然拍板做出了决定:“就按他说的做!让赵小铭去!”
月鎏金当即气不打一出来:“你也不怕你儿子死里面?”
月相桐:“跟着你们两个,他要是还能死在里面,说明你两个早就死在他前面了,那我也不用活了,大家一起死了吧!”
月鎏金:“……”
梁别宴的太阳穴都开始突突跳着疼了:“相桐,你不要意气用事!”
月相桐却说:“我没有意气用事!要么大家一起进去,要么就让我儿子跟着你们一起进去,让我儿子盯着你俩,我必须要确保你们一定会出来。我也只会给你们四个小时时间,四个小时之后,你们几人要是都没出来,我一定会进去找你们!”
月鎏金:“……”
梁别宴:“……”
真是倔啊,倔得跟头犟驴似的!
“我和你妈要是不答应呢?”梁别宴的神色冷峻,态度分毫不让。
月鎏金也是一样的冷眉冷目不容商榷:“你还能怎么样?”
那也好说……月相桐再度伸手指向了赵小铭:“那我就在你俩走之后拉着他一起死,不死我也要拉着他一起进医院!”
赵小铭:“……”合着我今天怎么着都在劫难逃了是吧?
月鎏金和梁别宴气得头疼,却又无计可施。
“那可是你儿子,你就那么放心他么?”月鎏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才十八岁,手无缚鸡之力!”
月相桐却说:“他是我儿子没错,但他就不是他爸儿子了么?他已经十八了,按照人类世界的年龄计算他已经成年了,也只有他能和他爸感知到一样的声音,为什么不让他进去找他爸?他不可能一辈子缩在大人的背后吧?他也不是真正的人类,他只是没有灵核而已,既然已经接触了非人类的世界,危险迟早会找到他,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就因为他是你的外孙儿,世界就会为了你改变这个原则么?”
月鎏金哑口无言。
“我们只是,不放心小铭。”这次开口的是梁别宴,“我们害怕他遭遇危险。”
月相桐:“我生的儿子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赵小铭也说:“我也不怕!我觉得我可以!”
“……”
这母子俩的态度十分坚决,不让分毫,老两口虽然满腹反对,却也无用,只能顺从着她们俩的意思去做,同意带着外孙儿进去。
随后,一家四口一起去到了酒店大堂,和官方排来的调查员们进行初步交涉。
据官方调查,在此之前,从未有受害人被动地进入过那座废弃医院,所以他们确信赵亦礼一定是心怀鬼胎、主动进去的。
对此说法,月相桐提出了强烈反驳:“根本不可能,我们家老赵才不是那种人!”
月鎏金也说:“就是,那孩子窝囊得要命,哪儿有这胆子?”
梁别宴冷哼一声:“有这胆子就好了,也不会那么没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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