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树影摇曳,婆娑的树叶声随着冷风磨过她的耳畔,迫使小小的身躯蜷缩得更小。看过数十次同样y暗的景se後,小脸垂下,终於不甘心地承认──她迷路了!
平常在自家花园玩惯了,今天只不过爬进草丛中发现的新洞x,洞口外的美丽亭榭便迷得她晕头转向,直认为到了书中的神间仙境。一直到天se完全黑了,她才慌起来,一时贪玩,竟忘了记来时的路途。
她嘟起嘴,闷闷不乐地踢起地上的碎石子。
好啦!这样回去姨娘又有机会在爹面前嘲笑她:不是过目不忘的小神童吗?咱们的小才nv也会有迷路的时候啊?
讨厌的笑声彷佛已在她耳边响起,她摇摇头,决定放弃求救的念头,快步向前想找出来时的路途。
此时,晚风吹过她的耳畔,除了冰冷外,还带来一些细微的声响,像是nv子的ch0u泣声。
她全身一颤,想起故事中哀怨的nv鬼,耳朵彷佛竖了起来,原本断断续续的声音竟特别清晰,吓得她小小的步伐最後甚至跑了起来。
不管风呼啸过她的耳畔,草尖的露水沾sh小鞋,只拼命地跑往前。
无奈她的方向感并没有在短时间内大幅跃进,她拼命跑,跑到月亮都露脸了,她还在一片树林中打转。
她累极,也不管身上的白缎小袍,倚着树,小小的身躯跌坐在地。
肚子好饿,爹怎麽没来寻她……一想到这,她的眼眶就积了泪水。
这里是哪里?她真的不知道,她好想回家,即使被姨娘嘲笑也没关系了……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扁扁的肚子,蓄积的泪水才要爆发,眼角扫及的景象却让她看呆了。
月华清辉洒遍了树林,银白se的光辉洒在红yan的梅花树上,洒在树下,洒在那清冷如月的少年身上,投s出的清辉与y影,教人望不清他的神情,像月华一般,很美,也很冷。
风吹得那人的白袍翻飞,剌剌作响,面容清冷无情,单薄的衣袍只衬得如仙御风而去的姿态,鲜明如水墨的飞仙图。
一时之间,她忘了哭,只张嘴呆呆的看着。
少年抬起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一步,再一步……彷佛就要踏月而去。
她一时急了,叫道:「神仙哥哥!」喊完便跑向前去。
少年倏地转身,原本清朗的眉微微蹙起,待看清来人後,神情竟有些错愕。
一个小nv娃……?在他反应过来前,她已跑近并捉住了他的衣角。
「神仙哥哥!」她开心地唤道,想到神仙哥哥没有飞走,她就笑开了酒窝。真高兴!没想到仙境里竟然也有神仙孩子阿!
谁家的小孩?近日来访的亲戚里有这麽一个小小孩吗?这麽晚了,怎还会在园中逗留?看她的打扮,也不似下人的孩子……心中虽疑,他已习惯x地露出微笑:「你在唤我?」来访的亲戚有记漏的?
她用力点点头,眼睛乍现兴奋的光采:「神仙哥哥,你要飞回天上了吗?」她今天和神仙说到话了!而且这个神仙哥哥还对她笑耶!
闻言,他不禁失笑,但仍耐心道:「我没有要飞回天上,况且,我并不是神仙。」这麽傻的孩子,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
她看着他,彷佛很苦恼似地想了一阵,突然间,用严肃的表情对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眼中却闪阿闪的,闪着异样灿烂的光采。
她很明白的,神仙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他们要为很多天机保密,自然也不能给人知道他们是神仙。
这个神仙哥哥,真是太神仙了!
他看着她闪着兴奋的大眼,不懂她的兴奋从何而来,但他决定暂时忽略那种毛骨耸然的感觉,露出镇定地微笑:「我的名字叫严岁华,你的名字呢?」若是亲戚的孩子,得赶快派人送回去才行。
「岁华哥哥,我的名字叫洛语唐!」她露出笑容,开心报上自己的名字。
神仙哥哥问她的名字呢!说不定她是神仙哥哥认识的第一个人呢!思及此,她又露出有酒窝的笑容。
一听见这名字,他的微笑瞬间僵凝,重新暗暗打量起眼前的小nv娃。这样一个小小nv娃……少年的表情,渐渐由错愕转为复杂。
「岁华哥哥?」她迷惑的叫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又习惯x地微笑,只是多了点无奈:「语唐,你怎麽会在这呢?」即使住在隔壁,但没有大人的拜帖,小孩子也不可能随意来去的。
听见这个问题,她不禁露出害羞的笑容:「我在花园玩,结果不小心迷路了。」
原来如此。但──「你是跟爹娘一起来的吗?」也许今日曾来访也不一定。
爹娘?她疑惑地摇摇头:「我在我家花园玩,旁边只有丫鬟。」当然,她们都跟不上她的速度,都被甩下了。
「喔?那你怎麽会来这里?」这麽小的身子,恐怕也爬不了墙。
正这样想,他回神却发现她竟眯眼用力地盯着他,才疑惑,她忽然像领悟了甚麽,神se忽地紧张起来。
「岁华哥哥!我不会把这地方说出去的!我保证!」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一副紧张模样。
他微愣,但随即明白过来──她还把这当仙境呢!他唇微g,才要解释,却突然抿直唇,不发一语。
直到她露出着急的神情,他才温文开口:「……你要怎麽保证?」
「以天地为证!」她指天而立,小小的身躯竟有几分气盖。
听她英气凛然的发言,他讶异之余,不禁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麽程度。
他微微一笑:「这可不成。到时你跑了,我要找谁讨公道?」状似无心地拨了拨腰际的玉牌子。
果然见她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随後沮丧地垂下头。
看她如此丧气,他不禁懊恼起自己不该起的玩心,若因此让两家闹僵那可麻烦了。
才要开口安慰,却见她西西苏苏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在一阵忙碌後,她表情忍痛地伸手一摊,一只玉珠耳环赫然在他眼前。
他眉微挑,眼神彷佛在问:这小珠子有什麽特别的?
「你不要看它小小的,这可是我娘亲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乍看无甚特别,但细看之下,玉珠上竟有雕镂jg致的图纹,散发着隐隐的光芒,十分别致。
黑se的瞳眸缓缓从她捧着小玉珠的手抬起,看向她,不发一语。
被他的视线看得急了,她瘪瘪嘴,不甘愿地道:「以天为证、以此为誓,我,洛语唐,绝对会保守这里的秘密!」
那是娘送她的玉珠耳环……不过这样岁华哥哥就不能耍赖了,因为书上都是这样写的!更何况,她还偷偷留着一只呢!
他直直盯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十分欢快。
「答应我不可以把路给埋了喔!」故事里的神仙老ai这麽做,她可没有沿途做记号。
「恩,好,不过你先说你从哪来的吧?」伸手便要拿起信物。
她却猛地缩手摇头道:「不对,你也要给我一个信物,这样约定才算成立。」
没想到这小孩傻归傻,倒也挺jg明的。
他也不在意,想了想,抬手指着月亮,又转身折下梅枝,随口道:「以此为誓……」一抬眼却发现她瞪他,样子挺凶恶的。
他放下手,很温和地微笑问道:「怎麽?」
她瞪他!瞪瞪瞪!怎麽有这麽小气的神仙哥哥?故事里可不是这样的。她皱紧眉头,看了看他温文依旧的表情,狐疑地开口:「这株梅……会凋吧?」
他g了g唇,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呢?这可是这里的梅花阿!」
「……」太可疑了。
「你不要?也好,本来就想拿回去了。」说完,就要把梅枝揣进怀里。
突然,袖口一紧,他回头,看见小手抓紧他的衣袖。
他缓缓抬眸,看那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好不可怜:「哥哥,我相信你!」说完,竟跳起身来抢梅枝!
他下意识的闪过,小小的身躯扑了个空,回过头来,小脸上满是不满。
他不禁笑咳了下。
「哥哥……」怨气十足。
他偏过头,隐忍笑意。回过头来时,又是诚恳的笑容:「抱歉,只是想换个信物。」
她眯起眼,十分怀疑。
「怎麽用这种眼神看我呢?」他轻笑,连着梅枝将手覆在她的小手上。
「以天地为证,以此为誓,我俩彼此若有欺瞒,就让这些玉都碎了吧。」小脸露出惊讶,只觉手上沉甸甸的,冰凉透人。
「对此誓言,语唐可还有疑问?」黑瞳映着清冷的月se,却直gg的望着她。
她犹豫了下,摇摇头。
他微微一笑,这才把手移开。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觉手中的沉甸甸的感觉,原来是块通t晶透的水玉牌子,名贵非常,却没有其他雕镂,只在上头浅浅刻着「岁华」二字。
她抬起眼,眼中写着不解。
「你用重要的东西起誓,我的诚意自然也不能少。」他微笑,眼中的月华更是清冷生辉。
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唇边掩不住笑:「咳嗯!岁华哥哥,你的诚意我就收下了。」说完,小心翼翼地将梅枝与玉牌子揣进怀里。
他看着她难掩笑意的小酒窝,眸光半是晦暗半是光明。
其实,与这麽小的孩子立誓,似乎有点傻气。小孩子重誓言,答应的事不易反悔,虽然他对她没有男nv情ai,只是……先发誓也保险,谁知道未来会有什麽变数呢?
他微笑,看这她单纯喜悦的脸。虽然她b同年龄的孩子聪明,但恐怕还不知道他在誓言里巧妙变换了词,分明让她不能欺骗他,直到将来。少年垂下黑眸,掩去算计。
「来吧,我带你回家。」少年牵起nv孩的手,又是温文的笑意。
初次见面,亲ai的小未婚妻。
本以为送她回将军府,这件事也就结了,没想到……
一阵推门声。
「晚安,岁华哥哥。」亮晶晶的眼睛。
「……我带你回家吧。」惊讶,温文的微笑。
第一晚,潜入失败。
第二晚。
「又来打扰了,岁华哥哥!」跳窗而入。
「没关系,我带你回去吧。」游刃有余的笑容。
「我──」
转过头,很温柔的微笑:「回?去?吧。」
「……」哥哥的眼神好恐怖……。
关上门的前一刻,他想,下次,一定要锁好门窗。
第n个晚上。
「……」努力瞪!
「……」
「……」腮帮子气的鼓鼓的,si抱在柱子上不肯放。
「……唉,我准备好点心在桌上,一起吃吧。」他无奈的掩住面容,不想看她那闪着j计得逞的大眼。
在某人饱受jg神受摧残的日子,革命终於成功了。
又是一个夜里,一阵敲门声,少年从书卷中抬起眼,眼中微露讶异。那孩子什麽时候养成了敲门的好习惯?
他面露微笑地开门,不禁诧异:「娘?」
门外站的是名衣着华贵的妇人,仪容庄丽,眉眼间隐透着慈ai。这名妇人是尚书府的夫人,也就是严岁华的娘。
如今,那慈祥的面容却凝重无b,忧心忡忡。
「华儿,还没睡啊?」话是对着他说,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扫过房内。
他眼眸带笑,任凭严夫人扫视屋内情况。
房内的灯火全熄了,只余案上的烛火,和一本打开的书,看来是刚放下的。
「这麽晚了,还在读书?」夫人微诧。
「是,准备爹近日要验收的功课呢。」他恭谨地答道。
「真是……你爹就管你管得特严。」讲到这点,夫人面露心疼,轻抚上少年的脸,语气中满是心疼和责怪。
「没关系,我有娘疼着呢。」撒娇神情微露。
「傻孩子。」夫人神se柔软,慈ai之情尽表於se。
彷佛要开口说些什麽,但神se犹疑了下,又扫过屋内一圈,才柔声道:「功课要顾,但身子也要顾,今晚就早点歇息
吧。」
「回娘的话,孩儿正准备要就寝了呢。」说着,笑着眨了眨眼睛。
夫人笑着才要念他几句,一句话又拉回她的思绪。
「倒是娘,这麽晚找孩儿有什麽事?」眼眸清亮,单纯无b。
夫人犹疑了下,终究还是开口:「我听见不好的传闻,说你最近总是玩的晚,还有人说在你屋子里看到人影和小nv孩的
嬉笑声……」
他微顿了下,转而轻笑道:「无稽之谈,娘怎麽也信?」
「我原先也是这麽想,但话是从你底下的婢nv传出来,我不得不信几分……」
「喔?」
「就是……唉,我说什麽呢,如果真是隔壁的孩子跑到这,华儿你也不会骗我。」夫人微笑,轻巧地带过话题。
「娘,你安心吧,这里可是玄真大师加持过的地方。」他也不追问,笑意yy道。
「也是。」她似乎被他的话给安抚了,神情放松不少。「不过,放你一个人住在院里,娘总是不放心。」
他神se微软,露出温暖的笑容:「娘安心吧,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又话家常了几句才离开,他要送却被拦了下来。
「夜寒露重,华儿要以身t为重。」夫人笑着推辞他的送别。
他不再坚持,在门口目送。
直到严夫人离开,他才拍拍袖子,往院中的梅亭走去。
从他十岁起,爹便分给他这处别院让他单独居住,也不准娘陪伴,每日定时有师傅教书,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说是疼宠,众多的孩子里的确只有他有这样的待遇。
但说是冷淡,也不为过,为数不多的佣人,使偌大的院子显得清冷可怕,更有传说是闹过鬼的宅子。
十岁时,他一个人整天反反覆覆的猜想,最後,只能解释为爹对他求好心切。
步上梅亭,为自己倒了杯梅酒──他私下酿的,随意地啜饮。
望着天上白银般的月亮,他不由得想起那多日未见到的小nv孩。
不是想保她,只是厌恶底下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弄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只是可惜了,y森的院子又少一人。
不过,没用的人,就得丢了。
他一向如此,才能在只有仆役的庭院生存,也才能随心所yu。
但他也偶尔会走露几条消息让外头的人听听,好让家里人不致忽略他的存在,以至於想抹煞他,即使对象是他名义上的娘。
他又斟了一杯满满的梅酒,修长洁白的手指抚着杯缘,银月映在水酒中,随波晃荡。
当时严夫人阻止不了夫婿的一意孤行,如今他长大了,孩子对於娘亲的感情,他也不需要了。
他一口饮下,月se又再度映在他的眸中。
朦胧的黑夜里,y哦声响起:「举杯邀独酌,对影成三人……」
月光铺洒在亭中人身上与白石地板上,一片银白光辉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暗影。
庭院里的花开得茂盛,奼紫嫣红jg心安排地摆放在回廊,回廊处转个弯,又是一片新景致。
府里的仆役们忙碌地穿梭各地,唯有一道鲜白身影倚在柱上。
严岁华一袭白袍,手中把玩着腰带上的红绒小布袋,jg心梳起的黑发几绺垂在耳畔,白玉似的面容带着微微的慵懒,双目微歛,唇上却挂抹淡淡的笑。
真是服了那傻瓜。
想起他持帖拜访洛府时,她见到他的那副呆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她还以为他是神仙呢!
他白日拜访她家的事,让她吃惊得连她爹叫她合上嘴都没听见不过。
他又轻轻笑了起来。
谁让她连日都不找他,竟然乖乖听罚在家思过?
在洛将军离开让他们俩聊天吃点心时,她才结结巴巴的说:「岁、岁华哥哥?」嘴巴张得可以吞j蛋了。
直到那时他才觉得心情好了些。
不过,他为何要对这小nv孩吃惊的反应感到高兴?
他有为此郁闷过吗?
他轻嗤一声,突然听见一振急乱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从回廊转角蓦地跑出一名青衣童子,边跑边喊:「少爷、少爷!」神情焦急又兴奋。
「怎麽,小九,我敎你的礼节都忘了?这麽急急忙忙的。」他微叱。
换掉那叫小翠的婢nv後,不知是终於知道他的庭院缺人缺的慌了还是怎麽,李总管终於派了名新的侍僮到他院子,做的活虽多,但拿手的还真没有。
「对不起,少爷。」小九急忙煞住脚步,看见他的表情却不住瑟缩了下。
「好了,你刚才要报些什麽?」看见小九眼中的畏惧,他也不甚在意,随意拨弄廊间探出的金澄菊,用指尖一瓣瓣梳开。
「少爷,老爷要您到厅堂一趟,说是亲戚来了要您去问安。」
小九赶紧立正,将收到的命令背诵而出。
问安?他轻轻笑了。
也是,自从十岁便没有出过园的孩子,如今放出闸了,是神仙还是怪物,如今总得探探。
他手一拢,将菊花连蒂摘了下来,金se花瓣从拢紧的手中泄下,yan光偶从天际闪现划过他的脸转瞬即消失,面容一瞬间显得yan美。
小九看得楞了,岁华迳自迈出步伐,身後的小九还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带笑的声音又传来:「难得亲戚都来了,我自是要问安的,小九,还不跟上。」
少年负手於後,回首微笑,又是平时的温文俊雅。
「呃、是!这就来了。」小九急忙奔前跟上,始终不敢再看他一眼。
严岁华迈步踏入厅堂,一踏入,原本欢笑聊天的老爷太太们一瞬都静下来,目光全锁在他的身上,只有太太们交头接耳地不知说些什麽。
他恍若未见闻,直地走到主位前,唰地一声跪下──「孩儿给爹请安。」
坐在主位的男人身着华服、面se严谨,一时之间,厅里细碎的声音安静下来。
沉默蔓延在这偌大的厅堂中,所有人都看着主位上的男人会如何回应。
「嗯。」茶盖拨动的声音清脆,却没有要少年起来的意思。
诡异的气氛蔓延到整个厅堂,瓷碗撞击的声音显得刺耳,偶尔传出的咳嗽声,都刻意被压得闷。
就在此时,从外头传来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寂。
「咦,这就我的小侄子?生得还真俊!真让人想捧在手心疼,还跪着做什麽?起来起来!」
一名仪态雍容万分的妇人,彷佛没有注意到厅堂里诡异的沉寂,面上满是笑意,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年。
嘴上边抱怨着:「大哥,这我可要怪你了,藏着这样漂亮的侄儿这麽久,让我都没得向李夫人说说,让她整天嚷嚷炫耀那一对宝!」
说着,全场都笑了。
李家的孪生兄弟顽皮出了名,可就那漂亮的脸蛋和甜嘴让人骂不下去。
说话的正是严大人的亲妹,如今敬王府的陆大夫人。
当年君芷国王室南迁过江,为拢络地方势力快速稳定政权,南迁初期特别赐国内八大士族爵位,除了以严家为首北方的四大士族,连南方朱、洛、顾、陆士族都有封爵。
近年南方士族势力渐微,唯独陆姓居大,而严家与陆家结亲,等於掌握了地方大半势力。
闻言,王爷严肃的脸也露出一丝笑容。
「这样说可冤枉我了,我是怕这孩子不成材,长大仗着王府的名作威作福,今日若不是本王寿宴,难得亲戚都共聚一堂,才让他拜见长辈,只怕给大家笑话。」
陆夫人嗤一声,笑着拍了拍少年的手:「这样叫不成材,那我家那个宣儿可不是小兔崽子一个?」
周围又是笑声连连,谁都知道陆府里也有个顽皮蛋,整天闹腾着,连敬王都管不住。
严大人笑道:「宣儿还是孩子,相信在妹夫的教导下,长大定可成才。」
敬王夫人笑道:「大哥,承你吉言,但自家的孩子有几分斤两,妹妹还是晓得的,期待他们不如期待我的小侄子。」
语毕,转过身去细细打量起始终恭敬,歛眉不语的严岁华。
「唉!竟有男孩儿生得这样漂亮!」
陆夫人将他由上到下扫视一遍後,露出满意的微笑。
转头又对严大人说:「大哥,小妹要带优秀的侄子露脸,去给外头那些夫人丢脸啦!」
厅堂间许多人忍俊不住,纷纷笑出声。
「罢罢罢,你就带下去吧。」严大人无奈地挥挥手,似乎对刁钻的妹子很没办法。
「只别让他太放肆了。」语毕,深深看了严岁华一眼。
严岁华不语,垂眸歛目,恭谨地跟随着敬王夫人离开。
厅堂气氛又缓和下来,众人各自寒暄起来。
不同於方才堂内的压抑沉闷,亭里一片闹腾。
夫人们围着严岁华叽叽喳喳,不时被少年的话逗笑得花枝乱颤。
「唉,岁华,你说得可是真的?真有鸟会学人声?」一名妆容jg致的年轻美妇揩去眼角笑出的泪一边问道。
「还没跟您说後续呢……」他笑得温雅,语调轻柔地说着趣事。
清风拂亭榭,亭边不时传来阵阵笑语。
严岁华或说着趣事,或品茗倾听,不论什麽,举手投足间都有gu从容优雅。
「真没想到是这样的孩子。」布政使重夫人笑,看着他的模样甚是满意。
「下次真该让李夫人看看,看不把那骄傲的两个小萝卜头b了下去。」军总林夫人掩嘴轻笑道,引起众人交相附和赞美。
严岁华微笑不语。
真无聊啊,这种东西,即使费尽心力去得到也无聊透顶。
有人赞美,有人讽刺,问婚姻、问才学和功名……他的人生,就只有这样了吧。
温文的眼眸歛藏漠然的se彩,却在望见水榭下的人影时愣了下,转而流露恼怒的神情。
「……你说那会学人话语的鸟叫什麽?」一旁有nv声传来,他不太注意,微眯起眼。
「严公子,你有在听吗?」他回过神,对着一脸不满的朱家少nn,歉意地笑了笑。
「朱姐姐,听着呢。只是我正想着明天就送姐姐两只鹦鹉呢!」
「真的?」对方面露喜se。
「当然,不过先前只教过几句,其他还等姐姐调教。」他微笑以待,语气诚恳。
「不过,在这边先和诸位夫人小姐赔个礼。」他歛起笑意「我得告退了。」
在一片不舍挽留声中,他向众人歉意地笑了笑:「爹的功课……我还得再多准备些。」
眼里透露落寞却坚定的情绪,成功引起了众妇人的母x怜ai,直为他抱不平。
当他起身离去,亭里此起彼落地响起可惜的叹气声,直到人走远了,还能依稀听见亭里妇人的哀叹。
不久以後,为他惋惜的声浪,终於形成他计划中的一步,让他从园中的弃子脱逃而出。
严岁华往水榭处走去,远远地就看见假山前三个小不点的身影,两个青衫男童拿着树枝与一个桃红衣裳的小姑娘对峙着,桃红的身影直挺挺地站着,似乎护着什麽。
才走近些,便听见几个孩子的话语断断续续地随风传来。
「……滚开!不关你的事!」男孩带着暴怒与威胁的声音。
「绝不!你们要欺负他,我不会让开!」nv孩稚气却坚持地喊道
脚步蓦地顿住,他隐身在假山後,从石缝中窥看他们的举动。
「臭ㄚ头,再不闪开连你一起打!」年纪较大的男孩瞪眼b前一步,威吓地挥舞树枝。
「对!一起打!」年纪较小的男孩附和着,跟前踏进一步。
两个男孩逐渐形成威势,包围起小nv孩和身後畏缩的身影,原以为可以吓倒她,没想到桃红se的身影也跟着踏前一步。
「打?难道还怕你不成!」目光炯炯瞪着两人,气势竟不输人。
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严岁华轻蹙眉头,从假山後步出。
年纪较大的男孩冲出的那一刻,只见眼前晃过一白se衣角,一抹身影蓦然闯进众人的视野中,隔开双方的视线。
众人见到来人皆是一惊,惟nv孩大喜,喊道:「岁华哥哥!」nv孩就是洛语唐。
男孩们退後一步,露出警戒的神se:「你是谁?」
严岁华冷淡地瞥过男孩,接着扫向洛语唐,在接触到他的视线後,她慢慢歛起笑容,露出心虚的表情,慢慢地低下头去。
直到她头都要贴到地上了,他才回过头,静静看着眼前两个小男孩,不发一语。
「你是谁?」局促不安的大男孩瞪着他,叫嚣地问了第二次,小男孩拉着大的袖口,躲在背後偷觑。
将一切看进眼底,严岁华垂眸思索了下,抬头时,已是微笑满面:「真是久闻不如一见,想必两位公子就是李家的小少爷,李同、李晚了。」
小男孩直瞪大了眼,惊呼:「你怎麽知道?」
他但笑不语。
一旁突然传来惊呼:「严岁华哥哥,你怎麽知道?他们穿着家仆的衣服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惊奇的模样,眼神却不住偷觑身旁少年的表情。
他撇过脸轻笑,装做没看见她那谄媚的表情:「是阿,他们是穿着。」
看见他的举动,她不si心再接再厉:「可他们又不是府里的人……啊!难道他们偷跑进来!」表情非常惊讶。
「唉,这我可不知道,可宾客名单的确没有他们俩的名字。」他叹了口气,转身向她眨了眨眼。
「那怎麽办?要不要喊抓贼?」她jg神一振,更奋力摆出无知的面庞。
「这可难决定,听说执家法甚严的李大人回来了,我们要说了,可不是害了他们挨板子?」
「挨板子很痛的呢,听说还会流血!」
「唉,该怎麽办呢?乾脆我们问问他们吧?」他微笑地回头,只见男孩们早就一溜眼跑走了。
他转过身,快速扫视她全身,确认没有受伤,就听见她满是崇拜的道:「岁华哥哥,你真厉害!」
他看着她不知悔改的脸,低头把玩腰旁的红绒锦带,轻声笑问:「喔?」
「你不用和他们打就把他们吓跑了,下次他们再来,我就告密,让他们给李大人打得pgu开花!」她兀自兴奋道,没察觉他脸上山雨yu来的微笑。
他闻言,只轻叹了口气:「再厉害也没用阿,总有人没法和我遵守约定……」
她若打架闹事,很可能又被爹禁足,根本没办法来找他。
「呃……」她面露心虚,仍辩白道:「这不、不一样嘛……这是,保护弱小……」
话说着,却心虚地转起手指。
这样不行,她得赶紧找个话题岔开才行──
「啊!对了,忘记跟你说,我刚刚保护的人就是他──」一回头,发现小身影竟然已经昏了。
她要靠近查看,却被他轻轻一挡,道:「我来。」
她闭紧嘴巴,不敢吭声。在岁华哥哥气头上,她最好安分点。
严岁华走进前,发现那是个瘦小的男孩,穿着土h的衣衫,小小的身躯还b不上语唐健壮。
怎会被欺负的那麽惨?
「这就是李家的小表弟?」他低头沉y,有些不解。李家是大户,小孩子被欺负就罢了,怎会瘦成这副德x?
「是啊,不过他说他姓江,真奇怪……」小脑袋似乎不能理解李家亲戚为什麽姓江。
然而严岁华一瞬就懂了。
若说是亲戚也是远房的,更何况……他低头凝睇这昏迷不醒的小瘦孩,他就是近来在李家闹得风风雨雨的,传说是李大人私生子的江凰吧,才会连姓都还没改。
「总之方才他们用树枝把他b到假山里,要他进去捉蛇呢!」洛语唐边说着,一边很努力地要撑起那瘦小的身躯。
严岁华没有出手,冷眼看着洛语唐扶起那个小身躯。
「蛇?」
「是阿!一只这麽粗的蛇,不过刚刚我已经把牠赶跑了……」她努力地推阿推,却怎麽也扶不起他。
没想到光有骨头也挺重的。
「……」她忙着挥汗,在一阵异常的沉默後,她才发现他正微笑地看着他,但眼神里却没有笑!
她全身一抖,很讨好地陪笑道:「呃,不用担心,那只是没毒的……」
「这样阿。」他彷佛受教地了然道。
「是阿是阿!」她拼命点头,转移话题:「啊!那个,哥哥你可以帮我抬他吗?我抬了好久都没能抬起他呢!」
她手都开始抖了,虽然她严重怀疑是被他吓得。
他微微眯眼,但还是伸出手接过李家表弟,她吁的松了口气。
但在她以为放松之际,又听见他问:「为什麽不骗他们前庭杂耍的来了?小孩子贪新鲜,哄哄就过了。」表情淡
然,似乎是随口问道。
她偏头想了想,大咧咧的笑:「如果这样子,下次他们还是会来欺负小h。」
这种太为别人着想的个x,迟早会吃亏。
他没有说出口,只冷剃了下晕倒在地上,似乎叫小h的瘦孩子,暗暗冷哼。
「不能保护自己的东西,被毁了也是理所当然。」他笑着,不自觉流露出蛮不在乎的神情。
她看着他,露出迷惘的神情。哥哥怎麽会讲这麽冷漠的话?难道……
「我也会保护哥哥的!」她突然jg神大震,眼睛闪亮亮的。
真是,没想到哥哥竟然那麽ai吃味!
他微眯起眼打梁她,不懂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何而来,但他决定微笑忽略。
「你还真好心。」他调侃道:「如果我被一群壮汉包围,你还会来救我吗?」
「当然,我也会去!」她正气凛然地说完,又小声的补充道:「不过可不可以带官兵啊?」
「如果连官兵也打不过?」他的世界,不动刀枪就能杀人。
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洛语唐低下头思索良久,直到他要笑着转话题时,她抬眼,一字一句的说:「如果到那时候,就逃吧!」
他愣了下,看着她认真无b的小脸,确认她不是在说笑:「……逃?」
「对啊!如果打不过,那就逃吧!我娘告诉我,若是无法保护自己的地方,表示这里不适合你,若走了,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怎麽样都想留下的地方。」她笑眯眯的说,似乎很为这个回答骄傲。
他看着她的笑容,淡淡道:「逃,又能逃去哪呢?」
严穗华嘴角虽在笑,眼神却眺外,清冷的眼神彷佛在看世界之外。
除了这儿,他又能去哪里?
她抬眼看他,只觉得岁华哥哥的眼神好苍凉,似乎一个人站在荒凉的世界。
她不知怎麽办才好,只能拉拉他的袖子:「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拉着哥哥一起跑的!我保证!」
他收回目光,看向她面带焦急的小脸,神情复杂。
不过就是个孩子而已,能懂多少?许下的承诺,随着时光冲刷,她又能信守多少?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他还是不由自主在心中升起一gu暖意。
「……好,你带我走。」他眼神微暖,微笑看着她。
看见他露出微笑,她也高兴的露出笑容:「一言为定!」他微笑才要说些什麽,一道sheny1n声却打断谈话。
「头好疼……」两人看过去,见小男孩发出sheny1n声,眼却还紧闭着在空中胡乱抓着,似乎还困在梦中。
洛语唐面露喜se,才要上前扶他起来,却被严岁华一把拉住,她面露不解地回头,只见他摇摇头,解释道:「你若帮他,你要怎麽和你爹解释?」
「保护弱小!伸张正义!」
他又摇头。
「不管你怎麽说,你爹都只会当作是小孩子打架。」而她恐怕免不了禁足。
「没关系,我不怕!我可是将军之nv,怎可以怕事!」
严岁华顿了顿,有礼地笑了:「是啊!我也听说将军府有个洛语唐,听说很守信,不过可能是我记错了。」笑容却y森森的。
小身子气势马上馁了。
「那、那我去叫家丁……」如果不是上次失约,要补偿哥哥夜间游湖,她才不会被这样吃sisi的!她心里哀怨道。
他看见她缩成一团的小身子,唇角不自主g起一抹笑:「找李总管,就说是我叫你去的,他不会为难你的。」
哥哥果然是神仙!
她投以崇拜的眼神,却对上他写着记得阿,可别忘了约定。的笑容。
呜,哥哥果然很记仇。
她垂下头,乖乖领命而去。
他看着那道小身影,不自觉地叹口气。
相处久了才知道,她虽总黏着他,其实b谁还怕生,所以他才会对那小男孩的事感到莫名介意。
回过头,他看向地上那道hse的瘦小身影,轻轻舒了口气:「真是,惹上麻烦了。」
李家内斗,外人cha手?简单一句话:麻烦。
「不过,」他沉思的表情慢慢转为玩味「我严岁华也不做赔本的事。」
李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开开心心出游归来,继续努力耕田,希望能一路看到岁华哥哥与语唐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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