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说:“那时候每天对着画板十个小时,回家住的也就……这儿一半那么大吧,还是合租房,什么人都有那种。”
那会儿年纪多小啊,把工作室的项目当成自己的事业一样拼,每天累得倒头就睡,也不觉得又小又破的群租房有多么简陋。
所以对于现在的生活,他没那么多抱怨。
“多大年纪?”陆深突然问。
季昕予歪头想了想回答:“二十二岁吧,刚毕业。住进去头一天室友就说我那屋死过人,所以比他们都便宜。”
“你不怕吗?”陆深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跟一个进食过程中的人聊了起来。
季昕予点头:“怎么不怕?不过那时候交了房租身上就二百块钱了,不住那儿就只能睡大街,更吓人!”
陆深许久没有再说话,久到季昕予快要以为他被疑似杀人事件给吓到了。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吓到陆深的其实是季昕予。他活泼开朗的性格很具有迷惑性,让陆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原来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爷,怎么也没想过他原来过得有那么苦。
“对了,”季昕予咽下最后一口粥,突然想起来,“喝了你大半瓶酒……看不懂,不知道是什么酒……”
陆深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水迹,笑着说:“我知道。”
“很贵吗?”这问的当然是废话,酒窖里哪瓶对他来说都是天价。
陆深把他拉近了些,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反问:“你确定要听吗?那瓶是老陆……”
“算了,反正赔不起,还是不听了。”季昕予捂着耳朵,着急地打断他的话。
陆深紧了紧胳膊,把他的手从耳朵上挪开,拿到嘴边亲了一下,说:“当然赔得起,用你自己,绰绰有余。”
季昕予调笑的脸色僵了僵,翘起的嘴角缓缓落了下去。
人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可以逃避问题的存在,在焦虑中卿卿我我,既巴不得问题赶紧解决,又害怕直面问题打破短暂的暧昧。
他就是这样,喜欢缩在龟壳中的性格。
季昕予没有应答,陆深便继续说:
“我承认,某些时候被仇恨冲昏头脑,做出的决定会伤害到你。现在的我,比你还痛恨那时候的我自己。”
“温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把你放在危险的环境里,那不是几个保镖能应对的了的。”
“跟我回家,就算为了你自己。”
变故
“那你呢, 你是为了什么?”季昕予没有回应回不回去的事儿,而是反问了一句。
陆深被问得懵了一下,低头看了他一眼才回答:“你。”
季昕予从他怀里起身, 像是没听到回复一样,盯紧了他的双眼, 问:“是为了指控喻安洲的污点证人, 还是为了放在家里等待临幸的小宠物?”
陆深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依照他惯有的思维逻辑, 遇到意料之外的问题,该先揣摩对方提问的意图。
然后, 他花了一分钟时间想明白了季昕予的弦外之音,却没能想明白他自己的心思。
不可否认两种都有, 也不能忽略这两种又远远不够。
相顾无言的时间里, 陆深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立马拿起来看了。
反应非常迅速, 就好像脑子里根本没有思考任何东西,方才的沉默只是单纯的放空。
“我累了, 要休息了。”季昕予对这样的的迟疑非常不满。
他光着脚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对着屋里的人说:“请便吧,陆总。”
这恐怕是陆深头一回被扫地出门, 他根本没有被主人嫌弃了的自觉,跟着走到门口, 还是把拖鞋踢给季昕予,嘱咐:
“一个人不要去偏僻的地方,天凉了注意身体。”
怎么搞的好像这家里只能有一双拖鞋穿在脚上存在似的?
季昕予冷着张脸在心里暗暗吐槽,完全忽略掉他自己在家也经常不穿拖鞋乱走的事实。
陆深不疾不徐地穿好鞋, 临出门前又叮嘱了一次:“注意安全。”
然后, 被季昕予推着胳膊请了出去。
“哐”地一声, 门板合起来的声音震亮了走廊的声控灯,陆深似乎才对自己刚才增加的新体验有了些认知。
他回头看着闭合的门板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给刚才发来信息的号码拨了回去,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又对着门板笑了笑。
史晨接的很快:“老板。”
“嗯?”陆深回应的声音还含着笑,察觉到表现的有点反常了,才清了清嗓子问,“人抓到了?”
两个保镖发现最近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季昕予,他便趁着今天过来,让史晨把人给处理掉。
史晨回答:“嗯,没几分钟就招了,是温家。”
“知道了,”陆深按了向下的电梯,“找个地方关几天,送警局的时候就别麻烦人民公仆费劲儿调查了。”
史晨答:“是。”
“还有,这边加几个人手,机灵点儿的。”电梯里有人,陆深吩咐的声音压的很低。
史晨还是迅速应了下来。
出了单元门之后,一阵凉风吹过陆深的脸颊,那点抓到尾随季昕予的人所带来的一点点宽慰,好像随着秋风一起消散了。
冷风本该令人清醒,可到他这儿,只让他更清晰地想起季昕予的那个问题,心里瞬间变得混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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