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随安穿的单薄,脸色是大病初愈的苍白,但他用实际行动表情,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谭老师,感谢你给景洪找了合适的住处,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边随安见谭清明进来,恭恭敬敬的弯腰致谢:“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基本没怎么下床,本来这些事情都该我来做的,全都麻烦谭老师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不用这么客气,”谭清明叹息,“走吧。”
谭清明不想让边随安无限次的表白,可同样他也不想看到对方无限期的道歉,过冷或者过热没有中间值的选项,会让人生出无来由的烦躁。
两人来到市里最大的墓园,这里的价格近些年来水涨船高,因为谭清明要求的急,景洪的住处价格还被狠狠宰了一笔,谭清明这么久以来作为街道主任的收入,基本都被搭出去了。
当然,这些没必要和边随安说,他不想再给边随安增添心理压力,一丁点都不想了。
景洪连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石碑上只刻了字,前面摆着几束鲜花,花香在风中摇曳。
边随安蹲下身来,轻轻摸了摸石块。
一只灰色的蝴蝶飞来,停在边随安肩头,蝴蝶翅膀震颤起来,没多久又飞起来,停在他另一边肩膀上。
边随安不敢动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有奇妙的期待,希望这蝴蝶落在地上,变成景洪的模样,笑着拍他肩膀,叫他大哥。
两分钟之后,一阵清风拂过,蝴蝶扇动翅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边随安双手合十,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在夜幕降临之前,他和谭清明转身离开了。
高天之上,伏明坐在墨色浸染的云雾里,长长打了个哈欠。
金蛇从他的扇尾攀爬出来,一圈接着一拳,绕在他脖颈上:“现在呢,你有没有满意,还觉得无聊吗?”
伏明打个哈欠,眼尾洇出水色:“无聊,无聊,无聊透顶了。阿卿也不来找我玩,太无聊了。你说,阿卿如果力量弱到将要消失,或者真的完全消失了,那以后谁还来陪我玩呢?”
“我建议你,不要想的那么简单,”金蛇道,“你们缠斗了这么多年,时间甚至跨越千年万年,就像你可以蛰伏到地老天荒那样,他也不是会轻言放弃的性格。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在他消失之前,他也会留好后路,说不定还有连你也一起带走。”
“真的吗?”伏明直起身来,长长伸个懒腰,“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阿卿会怎么带走我呢?我拭目以待。”
旧日重现
当天从墓园回到家里,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像是心照不宣一样,彼此进了自己的卧室,各自一夜等到天亮。
转天早上,不需要提前说明或者预约,边随安早早起来,洗漱干净等在门口,在谭清明起床的时候,边随安已经不知等多久了。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有些奇怪,之前总是边随安一门心思撞进来,费劲脑筋想话题,在厨房里叮咚作响,创造热闹的气氛。可这段时间边随安安静无比,谭清明不开口说话,边随安连呼吸都降到最低。房间里明明住着两个人,却像住着两个哑巴,空气里安静的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边随安坐在门口的椅子旁,等谭清明洗漱干净,出来送他去新家庭了。
这次离开,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了。
边随安不是不想表露情绪,其实他自己都感觉到奇怪,他的情感像是被封住了,形容起来的话像是他心里有不知什么时候生起的、莫名其妙的隔档薄膜,所有的感情都被阻隔在薄膜之外,不知道是他自己给拦住的,还是被外界力量给挡下的。
所有的平静都隐藏在冰层之下,是被冻住的水,不代表它们完全消失,而是很难感触到了。
胸前的那个挂坠也不再颤动,边随安探手摸了摸它,将它埋得更深一些。
从有记忆开始,它就和他待在一起,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因太过熟悉而能和他的情绪共振起来。
谭清明穿戴整齐,走出门来。
他原本是个孤僻的人,只是做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久了,渐渐学会了些为人处世的技巧,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板僵硬。
他把给边随安新家庭的礼物带着,让边随安提在身边:“就说是你买的,送给他们的见面礼。”
边随安抱着礼物,半天才反应过来:“谢谢谭老师,你考虑的真周到,谢谢你。”
“不用客气,”谭清明道,拎着钥匙下楼,“说了好几次了,不用那么客气。我先下楼点火,你再看看,有没有忘带的东西。”
在身体转好之后,边随安早就看过了一次又一次,确认自己的一根头发都不会留在这里,虽然已经确定不会有什么忘带的,但他还是依照谭清明的要求,认认真真的、一块接着一块的再查看一遍,直到将自己的痕迹全部清除。
大门关紧,曾经短暂熟悉过的一切,彻底消失了。
边随安转身下楼,可刚走下两个台阶,莫名的头痛袭来,脑壳上的神经扯动几下,一堆残缺的画面猛撞进来,他头疼欲裂,眼珠发直,险些站不起来。
画面里有无数的谭清明,可都是零零碎碎、破破烂烂的画布,每个画面上的谭清明都是转身离开,关上了背后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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