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陈金凤落下泪来:“生你大哥二哥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我以为只是心理压力太大,莫名其妙的被勾了魂,等生下来之后就好了。可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陈金凤说不下去,肩膀哆嗦的厉害,将自己抱成一团。
谭清明沉默片刻,上前拥抱住她,他的怀抱是冰冷的,像一尊寒冰铸成的玉石。
陈金凤回抱住他,眼泪流的更凶。
谭清明轻抚她的头发:“妈妈,对不起。我有很多话想说,但不想吓到你,也不敢解释给你听。”
陈金凤泪如雨下。
明明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却长得快比她高了,性格更是老成持重,看不到一点少年模样。
一夜无言。
转天夜里,谭清明照常写好作业,坐在床边复习功课。这一天村里有人家大办喜宴,全家人都过去饮酒祝贺,连尚在襁褓里的妹妹都带去了。
窗外微风拂过,桌上的油灯灭了。
谭清明坐在原处,半天没有动弹。
一道幼小身影从窗外跃了进来,那是个浑身毛茸茸的人形物,可能掌握不了平衡,它像个弹跳球那样滚来滚去,撞得墙壁砰砰作响。
在它滚到面前的时候,谭清明抬起脚来,踩上它的尾巴。
“嗷——”
人形物尖叫起来。
你恨他吗
“闭嘴,”谭清明道,“锅里的水都烧开了,吵到别人的话,就把你丢进去做成晚餐。”
“嗷呜~”
人形物顿时老实了,乖乖化为原型,那是只毛茸茸奶团子般的小仓鼠,长得玉雪可爱,黑眼睛溜溜乱转,开口时却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呜呜,谭清明,亲爱的部长大人——我跑了八百里路,险些被可怕的白大褂们捞走摆到实验台上,我可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谭清明叹了口气,在桌上摸索一会,找出之前上山时二哥觉得好玩拿回来的松塔,递给了小仓鼠:“你修成多久了,有名字了吗?”
小仓鼠兴高采烈捧住松塔,咯吱咯吱嚼的欢快:“唔,用人间的方式来算的话,修成两年啦!卿先生给取的名字,叫我苍小京吧!”
谭清明捻动手指:“卿先生是谁?”
“是生死薄的主人啦,”苍小京啃完了松塔,一根根舔舐指缝,“卿先生说他早就想退休了,天天007工作不停,头发都忙白了。”
谭清明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连自己这种带着前世记忆轮回转世的“人”都能出现,那再出现个莫名其妙的生死薄以及生死薄的主人也不奇怪了。
在现代社会,什么神魔鬼怪得道成仙都是神话传说,不过在谭清明曾经生活的时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你”
“嗷,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这时候过来找你?”
“是的。”
“喏,把手伸出来嘛,我要跳上去,你离我太远了。”
谭清明探出手来,苍小京跳上谭清明的掌心,规规矩矩坐好:“先说说看嘛,你知道多少啦?先说你知道的,我才知道从哪说起。”
“我记得前世的事情,”谭清明道,“确切的说,是前世的一切。从出生,到求学,到科举,到入朝”
谭清明止住话语,停顿片刻,才又睁开眼睛:“乃至后来山河动荡,生灵涂炭,国破家亡。”
苍小京凑上前来,紧跟着道:“那少帝自缢、兄弟反叛、亲妹投江呢?这些都记得吗?”
谭清明握紧拳头,苍小京被勒住脖子,吱哇乱叫起来:“我错了,我错了,疼疼疼!”
谭清明松开指头。
“呼,对不起嘛,我刚修成人身两年,还不懂人类要怎么说话。卿先生给我买了好几本书,叫做‘如何提高情商’,可我还是学不会嘛,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你能听懂就可以啦。但你前世是个文官,唔,用书上的话来说,是个军师?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你也不擅长嘛,”苍小京俩爪挠动,揉顺歪七扭八的颈毛,“别太苛责自己啦。这些是卿先生写生死薄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的。对不起嘛,实在太好奇了,毕竟你要成为我们的部长嘛,情商书上说对待领导要如沐春风、投其所好、猛拍马屁”
眼见谭清明的表情愈发不耐,苍小京忙转移话题:“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卿先生总说时候未到,不让我们过来。”
“那现在千里迢迢派你过来,说明时候到了?”谭清明道,“要我去做什么?”
“呃,是这样的,卿先生让我过来传话,”苍小京仔细观察谭清明的表情,随时准备跳窗逃跑,“唔。先说好了,我只是个可怜巴巴的仓鼠,修成人身比成为首富还难呢。卿先生交给我这个任务,把我三魂七魄都吓飞了。即使你不开心,也不能拿我出气哦。”
“说吧。”
“好吧,你做好准备哦。这个人和你有血海深沉,听到这个名字,我都怕你爆炸。真怕你拿我出气”
“别废话了,快说。”
“边随安的转世要降生了。”
村里喜宴办到一半,原本澄明的月亮被乌云挡住,铺天盖地的夜色浓稠降临,给大地铺上一层灰雾。
陈金凤出门时就心神不宁,一顿饭压根没吃几口,眼下天气不好酒宴将散,她连伞都来不及拿,将小女儿丢给老大看管,自己拨开重重人群,往自家田地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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