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瞧着中年男人又垂头回了院子。
纪南北回到老鳏夫家里,推开东屋的门,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纪无锋,深深叹了口气。
他好不容易从锦绣山庄一片火海中逃出来,一路疾驰,才在纪无锋进雷音谷前找到他,可没想到,人是找到了,但却快要不行了。
这几天,他一直用续命丸给纪无锋吊着命,现如今续命丸也只剩三丸,若是再不醒来……
纪南北正想着,突然,纪无锋“咳”一声轻轻咳嗽了一下。
“二少!”纪南北即刻跨步到床前,激动地喊了一声,即刻又屏住了呼吸,细细观察纪无锋的反应。
真冷啊……
纪无锋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影。
费力地眯起眼,纪无锋这才看清身边的人,嘴唇张开时,皮屑粘连掉落,声音嘶哑:“……南北叔?”
纪南北眼眶一红,四十多的人呼扇扇地掉下泪来:“二少,二少,你……你醒了。”
纪无锋看向四周,用气声慢慢问:“这是哪?”
纪南北抽噎一下,说:“这是雷音山附近的刘家村,我在山道上把您偷出来了,本想去远一些,但您的身体……我怕支撑不住,就先在这休息。”
“这样啊,没想到我还活着。”纪无锋慢慢地说。
“二少,既然您醒了,咱们就走吧,这里距离雷音谷太近了,离开以后也能去大一些的地方找更好的大夫看看。”
纪无锋喘了两口气,闭上了眼。
半晌,他似乎是又攒够了力气,再睁开眼,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纪南北愣怔一下。
“出事了,是吗?”纪无锋看着房顶,缓缓说。
纪南北笑道:“没有,咱们山庄……”
“说实话。”纪无锋虽没看向纪南北,但语气中的肯定让纪南北无法反驳。
“……锦绣山庄,没了。”
——就在纪无锋被定罪的第二天,祁山血夜的消息传到了锦绣山庄。
纪家大公子纪无形本在筹备一月之后的婚礼,听闻消息立刻带着一队侍卫出发去往雷音谷。
纪母在家中,然而愤怒的江湖人士集结而来,冲入山庄。
一开始他们还有所收敛,但有人在纪无锋院中发现两份残破的信件后,人群再也无法平静。
那是两份与北域哈克斯府往来的残信,仅留的字迹中,提到了“入侵中原”“颠覆武林”。
不知是谁最先拿起了刀,混乱由此开始。
护卫奋起反击,与怒火中烧的江湖人战成一团。
纪母脊背挺直,与闯入归雁堂的郭白一行人对峙。
纪母威严道:“我家小儿定不会做出此等卖国求荣、叛离正道、欺师灭祖之事。”
郭白扬起手中两份残信,眉目狰狞:“不会?这就是他勾连外族、其心不轨的证据!”
面对扬起的剑锋,纪母眼都没眨,冷笑一声,说:“此番事态,异常之处稍加思索便可轻易发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郭白眼中充血,纪母持刀而起,与郭白相抗,然而剑锋染血,纪母倒地。
也不知是谁碰翻了灯火,只片刻,雕梁画栋、轻纱锦帐便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有的人奔逃,有的人惊叫,有的人疲于灭火,有的人抢夺财宝。
一群年纪从七八岁到十五六岁的孩子被毁了内力,从山庄废墟中驱逐出来,从此天南地北,生死有命。
……
“我离开时,就看到您收养的那些孩子们被分别带走了。”纪南北回忆道。
纪无锋神色平静,问:“那我大哥呢?你可看到他?”
“我在路上并未遇到大公子,也不知具体如何。”
“罢了。”纪无锋叹气,“事发突然,敌暗我明,大哥怕是凶多吉少。”
“二少……”
纪无锋闭上了眼,半晌,竟笑出了声。
“二少,”纪南北担忧地说,“您的身体要紧,咱们还是尽早启程吧。”
“能去哪呢?”纪无锋笑着,却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然而,就在纪南北出去与老鳏夫说要离开时,纪无锋忽然再次发起高烧,而且看起来比之前还要严重。
纪南北给他喂了颗续命丸,解了衣领给他擦拭,却见纪无锋左臂不知何时长出一片黑纹,已经蔓延到肩膀。
“你可不能死啊。”纪南北不停地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纪无锋忽然头部晃动,眼球转得很快,嘴唇开合。
纪南北低头去听。
纪无锋断断续续念着:“去……阁……陆容……”
听了几遍,纪南北才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去朗云阁找陆容辛?”
救治
纪南北架着一辆驴车——从刘家村买来的——在驴子时不时的昂昂声中,拉着纪无锋一路赶往陆容辛居住的朗云阁。
所幸距离不远,不过一日路程,在纪无锋还有气息的时候,两人就赶到了目的地。
作为江湖神医的居所,朗云阁十里外开了两家饭店、五间客栈、八处药铺,自行形成了一个小村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村口通往朗云阁的路口,还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根据陆容辛的情况写着“今日营业”、“今日休息”或“不在家”。
纪南北驾车来时,那牌子上正写着“今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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