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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势,都是心中有数,谁该做上首,谁该坐末尾,也都有惯例可循。
这个时候,正被人往上首第一把椅子上让的,是将军府的二夫人林春乔。
在宋梨花没来之前,她一直是上流社会贵妇中的第一人,倒不是因为她娘家的势力,而是因为在桐城,平海将军苏北岳就等于是土皇帝。
林春乔当然不可能真的坐了第一把椅子,谦让了半天,只在第二张上坐了。
其他人只当她是谦虚,便都依次在她下首坐了,谁先谁后,都有定数,谦让不过是一种虚套的礼节。
宋梨花和扶摇进门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坐好了。母女两个并不知道座次是如何安排的,一时竟不知该坐哪里才好。
偏偏上首的林春乔正热火朝天地跟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说话,看都没朝她们看一眼。
而有些贵妇千金见了她们两个生面孔,都在互相询问是哪家的女眷。
坐的近的一位圆脸妇人,见她们母女似乎不太懂这里头的规矩,想着大约是哪家新纳的夫人,便好心地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哪个府里的女眷?”
宋梨花见有人招呼,心中一喜,忙道:“我们是苏府的。”
“苏府?”这妇人想了一想,这城中是有几家姓苏的商人,家道都还算殷实,她没往苏将军府的那个苏府上想。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起这到底是哪个苏府的女眷,但想来并不是什么大族,便指着自己下首的座位道:“若是不嫌弃,就在这边坐了吧。”
扶摇却已经看出,这里的座次是按权势富贵排序的,并不是随意乱坐,虽然自己母女并不太清楚排序,但只要去问一问林春乔或者问一问云家的下人,就知道该坐哪里了。所以虽然那妇人好心邀请,但她跟宋梨花并不打算在她下首坐下。
宋梨花也知道扶摇的意思,只想跟妇人道谢一声便走。
然而没等她们母女开口,坐在妇人上首的一个紫衣贵妇便脸带嘲讽地道:“我说张夫人,你虽然是好心好意,可也要看看对方配不配坐这里。”
张夫人神情一滞,勉强笑道:“李夫人说笑了,不必如此拘泥吧。”
李夫人不以为然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人坐什么地方,这都是有惯例的。你我两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豪族,到底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让小家小户的人坐这里,平白扯低了我们的身份,就算你张夫人不在乎,我还担心别人误会我们药业世家家道衰败了呢。”
张夫人脸上顿时讪讪。
扶摇听这紫衣贵妇姓李,又自称药业世家,立刻猜到就是李真真家里的长辈,说不定就是李真真的母亲。
果然是母女相像。
宋梨花还想说点什么,扶摇却拉了一把道:“娘,既然这位张夫人好意邀请,咱们就在这里坐了吧,别辜负人家一番心意。”
宋梨花惊讶地看着她,扶摇却已经推着她在张夫人下首坐了。
张夫人见她们受了李夫人的奚落,还愿意在她旁边坐下,不由感激地笑了笑。
李夫人却嫌恶地撇了撇嘴,将身体扭过去,似乎觉得对宋梨花母女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正文 27、有眼不识泰山
毕竟是自己先打的招呼,总不好把对方晾着,张夫人没话找话地对宋梨花问道:“你们是刚来桐城的吗?”
宋梨花待要张口回答,那边李夫人却已抢先道:“这不是明摆着,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当然是刚来桐城的外乡人。”
张夫人愈发尴尬。
宋梨花对她温和地说道:“我们从北方来的,到桐城才没几天。”
张夫人感激地笑笑,知道她是在为自己解围。
这时,有云家的丫鬟过来,要为扶摇取下披风,扶摇起身解开了胸前的系带。
当她脱掉浅蓝色的披风,露出了一身月光泻地一般的黄玉色长裙时,李夫人和张夫人的眼睛立时就直了。
就连宋梨花,也惊艳地张大了眼睛。
云家的下人显然训练有素,并没有任何失态,托着披风便退下了。
张夫人瞠目结舌道:“这,这难道是烟笼月纺所制?”
扶摇微微笑道:“夫人好眼光,正是烟笼月。”
她乖巧地在宋梨花旁边坐下,跟张夫人笑语晏晏,张夫人惊叹地赞美着她的衣物。
尽管李夫人极力装作不在意,但扶摇还是几次捕捉到了她偷偷看过来的目光,还有目光中那一丝的惊艳。
名不见经传的两个乡巴佬,居然穿得起这么名贵的料子,李夫人暗暗腹诽,开始惊疑不定地猜测宋梨花和苏扶摇的身份。
扶摇一面拉着宋梨花跟张夫人说话,一面偷偷注意着李夫人的举动,见她虽然脸扭在一边,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不由好笑。
不经意见门口进来两个年轻女孩子,正是李真真拉着苏雪华,两人有说有笑,许是太投入了,竟没有在第一时间瞧见她。
李真真进屋就直接向母亲走去。
“娘,娘?”
她一连叫了几声,李夫人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装作咳嗽地掩饰,眼角又带了一下,瞥见苏扶摇嘴角刚收敛下去的笑意。
李真真见母亲神色有异,便向这边望过来,这才发现了苏扶摇。
“哎,你不是……”
她刚想叫出扶摇的名字身份,胳膊上却被人拉了一把,一回头见苏雪华正蹙眉冲她打眼色。
“怎么?”
苏雪华只是瞥了苏扶摇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跟不认识她似的,只对李真真微微摇了摇头。
李真真说是傻呢,倒也有些小聪明,她见苏雪华面色有异,稍微想了想,见宋梨花和苏扶摇坐的位子几乎已经是最下首,而苏雪华的母亲林春乔却坐在最前面,自以为明白了苏雪华的暗示,立刻闭上了嘴。
苏雪华也不跟她多说,径直便去了母亲林春乔那里。
李夫人拉着李真真,低声道:“怎么,你认识这对母女?”她用手在袖子底下暗暗地指了指苏扶摇和宋梨花。
李真真故作无知,微微摇头,末了还加了一句道:“面生得很,新来的?”
李夫人这才释然道:“谁知道是哪个小地方来的。”
她用眼角看了一眼宋梨花和苏扶摇,见她们跟张夫人相谈甚欢,不屑地哼了一声,拉着女儿李真真在旁边坐了,兴高采烈地跟坐在她上首的、她认为家世高贵的妇人们攀谈。
屋内熙熙攘攘,不同的人都形成了各自的小圈子,或轻声细语,或讨论激烈。
“云夫人来了!”
有人突然欢呼了一句,众人立时都向门口看去。
从门口进来两个妇人,一个年近中旬,五官虽然十分普通,却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大家风范;另一个年轻的少妇,却是面如满月,雪骨丰肌。
“咦?那不是云家大小姐?”
“是啊,听说她新婚不久丈夫就暴毙了,婆家给她写了放妻书呢。”
“原来真的回来了……”
“当年也是桐城的一枝花,可惜了呢……”
一时间,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嗡嗡地在扶摇耳边响起。她这才知道,原来云子规在这些贵妇们眼中,也是一个极富话题的人物。
云子规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跟着母亲云夫人进来,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在屋内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当看见苏扶摇时,双眼立时一亮。
“扶摇,你也来了!”
她逶迤行来,一把握住了苏扶摇的手,满脸惊喜。
扶摇忙行平辈礼道:“子规姐。”
云子规道:“当日匆匆一见,虽觉投缘,却有许多话都来不及说,今儿可喜你来了,咱们可得好好说说话。”
她异常的热情让扶摇受宠若惊。
张夫人悄悄拉了宋梨花道:“还说什么小门小户,怎的你家小姐与云大小姐如此相熟?”
她跟宋梨花说了几句话,便自觉熟稔,语气中竟带了一丝不满。
宋梨花却只是苦笑一下。
我可从来没说自家是小门小户,都是你们自己在猜测。
李夫人尤为惊奇,见云子规对扶摇如此热络,显然不是一般的交情,这对母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这时,云夫人走过来,飞快地将扶摇从头到脚看一眼,阻止了想要为她介绍的云子规,笑道:“若我猜得不错,这位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扶摇吧?”
苏扶摇有些吃惊道:“夫人怎知是我?”
云夫人笑道:“你这身烟笼月,还是我送的呢。”
扶摇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衣裙。
坐在她身后的宋梨花及时站起道:“原来这样千金难求的料子竟是云夫人所送,苏宋氏替小女谢过云夫人厚礼。”
云夫人忙道:“将军夫人切莫多礼,这可要折煞我了。”
她中年丧夫,云家内有家务,外有生意,全是她一人打理,应酬频繁,交际广博,早就形成了一套待人接物的手段。此时虽然跟宋梨花是第一次见面,但她的语气神态却仿佛已经是老朋友一般,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做作。
云夫人拉住了宋梨花的手便道:“下人无状,有眼不识泰山,竟让将军夫人屈坐此处,真是该罚。夫人快随我到首位就座。”
宋梨花自然应允。
于是云夫人跟宋梨花手拉手,云子规则跟苏扶摇手拉手,两对母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怡然往主位和首位走去。
众人听得云家母女说什么将军夫人、将军府的大小姐,都是惊讶连连,这才纷纷议论起最近关于将军府更换女主人的传言,少不得就有人对林春乔投以猜疑的目光。
而至于刚刚跟宋梨花认识的张夫人,已经是又惊又喜。
李夫人却恰恰相反,完全是目瞪口呆。
这对她看不起的小门小户的母女,竟然是将军府的大夫人和大小姐!那方才她还多次出言嘲讽,万一对方怀恨在心,这苏北岳将军可是桐城的土皇帝,若是因此对李家有了什么成见……
她越想越是后怕,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娘,你怎么啦?”李真真感觉到母亲的手变凉,疑惑地问道。
李夫人看一眼女儿的脸,忽然想起方才李真真还和苏雪华一起跟宋梨花母女打了照面,一把抓紧了她的手,紧张地问道:“你不知道那是将军府的大夫人和大小姐吗?”
李真真手指发疼,被母亲感染地紧张兮兮道:“我,我知道呀……”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李夫人双眼瞪大,脸上显出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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