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的态度足够明显, 没想到过几天又有人给他寄了一份材料, 沐英在横店拍戏, 每个小时在做什么, 事无巨细的被记录着。同样随着资料送过来的还有麦子在学校的记录。
这段时间穆慎行和穆慎言不安分, 手底下小动作不断, 穆慎屿把他们收拾服了,又得操心沐英那边的事情,一直没腾开手去找老爷子。
资料被送到他面前的当天,穆慎屿回了一趟家。
天佑街穆家大院
穆慎屿回去的时候刚好三点多, 老田跟帮工在院子门口, 商量着来年的补种计划, 看到他表情惊诧:“少爷,怎么这么点回来了?”
“来找爷爷有点事, 爷爷呢?”
“老爷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已经入秋,院子里仍然春意盎然,繁花正艳,好像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一样, 穆慎屿走进去,正对着西府海棠树下的躺椅没看到人,又轻车熟路的转身去了暖房。
如果说外头的小花园是四季如春, 暖房里面更显得春意盎然,一枝枝, 一丛丛,争妍斗艳。
一个左手浇水壶,右手花园剪的老人正摆弄面前的一丛花。
听到动静,穆老爷子微微侧过头,看到是他,有些高兴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缓缓说:“今天怎么过来了。”
穆慎屿走到他面前,接过他脱下的围裙。
里头是一身妥帖的唐装,银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如果忽略掉他周身的气度之外,仔细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面容和善的老人。
“来陪您聊聊天。”
穆洪扶着他的手缓缓往前走,闻言,嘴角含笑,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是了,年轻人爱奋斗是好事,你以前太拼命。”
随后话锋一转,“怎么忽然就想明白了。以前我总是劝你,你都不听。”
“因为找到了更重要的事。”
老爷子抬了抬眼皮。岁月不居,一眨眼,时光压着他,健壮的身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佝偻,因此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到穆慎屿线条分明的下颌,绷得很紧,透着似有若无的冷意。
穆家这一辈,人丁不兴。他只有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子孙辈里最出挑,最得他喜欢的就是穆慎屿。
这个孩子从小就表现出非同寻常的聪明,最难得的是,他不仅聪明,而且性子平稳,看起来不显山露水,心又非常硬,而且眼界宽,看得远。穆洪对自己的几个子女不太满意,对穆慎屿却满意极了。
这孩子简直就是年轻时候自己的翻版。他第一眼就晓得,这孩子天生就是要继承穆家的。
当然,穆慎屿没有让他失望。十几岁就开始接触笃行事业内部的事项,二十几岁,接手集团。
穆慎屿做得很好,年轻人做事有锋芒,有冲劲,改革起来大刀阔斧,心也够冷,不讲情面。穆家这么多年积弊已久,他清扫的很干净。
外人都以为是穆洪偏心孙子,偏心到家里其他几个儿孙都质问是不是眼里只有穆慎屿,其他都不要,是不是要看着穆慎屿把集团弄垮了才行。
老爷子上了年纪,仍然脑清目明,笃行实业交给他们,那才叫糟蹋。
大孙子穆慎言有手段,可是心胸不够宽广,而且眼皮子不够深,总是计较那一块两毛的,太重利。
最小的孙子穆慎行就是个当富家少爷的命,安安稳稳花着给他的那些钱,不惹事就好了。
穆慎屿样样都比他想的更好一点。最重要的是,他姓穆。
这些年老爷子觉得日子一顶一的好,别无所有,就希望他们多生几个孙子,这里面最期待的就是穆慎屿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偏偏太拼命,三十好几了,身边没个人,老爷子就像任何一个操心儿孙辈婚姻的大家长一样,也犯过愁。心疼这孩子孤零零一个人,更忧虑他没有孩子。
去年有人来他耳边学舌,说是穆慎屿身边有了个人,老爷子挺开心,他自诩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和人谈谈感情,是男是女的,不动真格也就算了,犯不着提到明面上来说。最重要的是有个人陪他。
沐英的事情,他早就清楚。过年那天,小孙子想要给老三找不痛快,他给压下来了。
本以为孙子总算是开窍,跟沐家的小子只是玩玩,可没想到,一年多了,穆慎屿不仅没跟那男人断,反而越陷越深,还收养了个孩子。
老爷子坐不住了。沐家的小子他还算看得上眼,沐鲲鹏也是个人物,但沐家的,怎么配得上他千好万好的孙子?
穆慎屿是聪明人,他盼他早日想明白。
穆洪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却仍然很温和,带着商量的意思:“慎屿啊,爷爷累啦,明天早上说好不好?”
老田要来扶他。
走到面前了才发现穆慎屿没松手。
“爷爷,不会耽误您很长的时间。”
“少爷,老爷今天起得比较早……”老爷子看穆慎屿的神情,摆了摆手打断老田的话,叹口气:“想谈就谈谈吧。”
书房里阒然无声。
老人已经很老了,眼皮耷拉在一起,眼睛却仍清亮、幽深,似平静无波的海面下潜藏的暗流。
叱咤商海那么多年,又得了权势,老爷子是喜怒随心的,早些年脾气也不太好,看着他孙子沉默的嘴唇,心里忽然多了一分犹豫,斟酌了半晌,缓慢开口:“有些事,我不提,是等你想明白。这样说,你明白爷爷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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