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笑:“你昨天那么累,今天多睡一会儿也好,在我们家,早上都起得迟,你要担心新餐也没什么,我等会儿陪你去,随意做两样,很快就能应付过去。”他温言细语的说,话中有歧义,让身后站着的两个侍女不由得微红了脸,只斐凝仍神色淡淡的。
她只侧身看傅瑜:“新餐是为了给国公爷和大兄夫妇,怎的就叫随意应付了过去?”眉眼弯弯,唇边含笑,眼眸似笑非笑。
傅瑜只假意咳了咳,在一旁架子上随意捡了个玉瓷白瓶,也不讲究,两支花就这么捅了进去,落下好些粉嫩的花瓣来。
斐凝便蹙眉看他。
傅瑜回身,在桌上的一堆首饰上挑选,故意问:“你要簪什么发钗?我觉得这些无论是蝴蝶簪子、步摇金钗,还是玉钗,都好看。不过都是些旧物了,我给你特意准备了套新的,簪在你头上肯定好看!”
斐凝浅笑:“这些首饰头面都是我和嫂子在婚前新订的,还是新款,怎的到你这里就成了旧物了?”
傅瑜弯腰,从梳妆台的匣子里取出一个红木小箱子,叩开了锁,轻轻掀开,放到桌上。红木箱打磨的光滑,漆色沉重,隐有暗香,里头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用了锦帕包着的,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额饰红似血,发簪步摇也是配套的,只一眼就吸住了人的目光。
斐凝双眉微跳,抬眸去看傅瑜。
傅瑜定定看了她小巧白皙的耳坠半晌,献宝道:“我看你喜欢用玉饰,偶尔用了金饰绢纱或者珍珠,少用宝石类的。但我第一眼看见这套红宝石头面就想着买下来送给你,你戴着肯定好看。”他本想让斐凝今天便试着戴上的,但只看了看她耳坠,又看了看她,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比起我常用的首饰,是……艳了些。”斐凝凝眉,轻声道了一句,到底是顾虑傅瑜的心情,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傅瑜却笑:“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喜欢穿戴这些出门交友,那便在府上,穿戴了给我看。”这话一出,不仅旁边作壁上观的两个婢女闻言都惊看了他一眼,就是斐凝也心下一跳,白皙的双颊慢慢染上一抹晕色。
傅瑜也不再打趣,只安安静静的挑选了两三支首饰比划着给她簪上,斐凝未曾阻止,一旁白芷两人看了又不敢阻拦,只在一旁干着急。忙罢,两人去大厨房,金圆和白芷等人跟在身后,东珠在前面带路,大厨房有些距离,行经回廊,两旁廊檐下挂了六只鸟笼子,笼中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斐凝步子便慢了些,傅瑜见意移到她身侧,悄悄伸出手去触她的手,触手温凉细滑,只瞬间,她反应过来,却是收回了手,微垂了眸。傅瑜掩下眸中失意,手却不停,忙伸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斐凝一惊,挣了两下,没挣开来,只能随了他。她侧头去看身侧的傅瑜,但见他昂首阔步,下巴高扬,眉宇间尽是少年的得意,回眸看她时,眸中尽是炽热。傅瑜常年习武,尤爱打马挽弓,手心有不少老茧,他手掌宽厚,和他的眼一样,靠近她,便像火炉。初觉有些扎手,还有些羞赧,但一路行来,倒觉温热,还有些安心。
新妇的第一餐,饶是傅瑜担心的很,但见斐凝井井有条,行动起来更是雷厉风行,与她看似恬淡的性子颇为不符,却更让人觉得耀眼,傅瑜心下更是自豪:这是他的媳妇!
二人至正堂拜见了傅骁,照例喝茶,又给傅瑾李茹夫妇行礼,傅府人口少,虽是世袭国公,府中上下却偏了些武将的风格,一切礼仪规矩都精简的不能更精简,搁五姓七家许是要耽误一日的时光,在傅家却不过喝了杯茶吃了顿饭,认了几个人便了结了。新妇在堂,昨夜还有些客人,譬如崔十一郎仍寄住府中,傅瑜陪着又是一番见面。
等忙完了这些,傅瑜牵着斐凝的手回了东苑,一边走,他一边介绍,完了又问:“我看你好像有些累了,不然先去睡一会儿吧?等到晚间我再来吵你?”
斐凝轻轻摇头,傅瑜便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去书房,我让东珠专程给你空出来几间屋子,你若喜欢,拿来做甚都可以。”
傅瑜说风便是雨,忙要引了她去书房。斐凝问:“你刚才不是还说书阁在西苑吗?现在去不是要打搅大哥大嫂?”
“书阁是在西苑,大哥常在那里守着,不过我这东苑也不是没有书房,我书房里好东西可不少!”傅瑜喜滋滋道,像个献宝给别人看的孩子。
两人到了书房,斐凝空出来的书房就在傅瑜常用的书房后边,中间只隔了一小片的树丛,灌木上还开着些冠兰和秋海棠,一棵水桶粗的秋桂正袅袅婷婷的盛放着,空中都飘着丹桂香。傅瑜先拉着她去了后头的书房,却还是空落落的,没什么看头,复又带她往前面走,及至书房,两人进去,傅瑜牵着斐凝让她坐着,自己倒了温茶给她。
傅瑜的书房,布置的也颇有武将风格,直来直往的,家具物件都是傅骁以前做世子时留下的东西,一看便是硬朗的风格,墙上挂了山河图,书柜里放了书和古董花瓶都是与其他的书房没什么不一样,只墙角搁了木架,上端端正正地摆了红缨枪几柄价值不菲的宝剑,一面空出来的墙上,挂了七八柄弓箭,磨得光滑,一看便是常用的。
至于香炉熏香,茶具煮茶,棋盘对弈,抚琴赏乐?这些通通都没有。
斐凝瞧着稀奇,傅瑜只献宝地指了自己藏的小人书话本子出来,又挠挠头,道:“我知道你在家时,煮茶养花,对弈抚琴,过的是文雅的生活,只可惜我这人糙的很,又整天玩乐,我怕你过来不习惯,特意让东珠从府中库房里取了好东西。”
复又将人引至一旁的小厢房,里头布置的却是文雅精致了许多,假山瓷瓶,金鼎香炉,前朝大师画作遗字,焦尾琴,墨玉棋盘,样样件件,可堪是外头千金难寻。
“这些都是我从府中库房里找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用?本来还有一套更好的棋盘棋子,不过是大哥一直在用的,你若不喜欢这套,我拿了别的东西去求大哥换过来,也成。”傅瑜又道。
安国公府军功起家,四五代人的战绩累积起来,不说富可敌国,但想要让子孙穷奢极欲几辈子,却是简单的很。糖衣炮弹,不外如是。若是常人见了这些东西,听了傅瑜方才那番话,只怕要被傅府的财大气粗和暴殄天物吓呆。但斐凝却只是扫视了一周,伸手微触了触琴弦,末了,唇边挂笑,抬眸看傅瑜。
她眸光浅亮,黑白分明,此时含笑看他,犹如最摄人心魂的迷药,直让傅瑜双眸离不开:“抚琴一曲,阿瑜可要听?”
她不说喜欢不喜欢,适用不适用,却说抚琴给傅瑜听。傅瑜又不傻,怎听不出内意,只觉心如击鼓,应下时连手脚都不知放哪处了。
要让傅瑜来说,他以前在斐府外的小胡同里围追堵截虞非晏,翻墙上了斐祭酒家的院墙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他还有这样一个能够天天听斐凝弹琴的日子,而且还是专程给他弹的。三日回门后,婚假还剩小半个月,傅瑜天天宅在府里头陪着夫人,才过了日清净又寡淡的日子,就有王犬韬和陶允之上门相邀。王犬韬亲自上门来问:“怎的成了亲,就好似脚下生了根,种在府里头一样,天天儿的不出来了?”
傅瑜回:“也不是不出去,只是你们这次来喊我去的是教坊,莺歌燕舞之地,我一有妇之夫,怎的好去?”他说的冠冕堂皇,倒让来问话的人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了。
王犬韬和陶允之二人顺势就见了斐凝,一个个的,在傅瑜面前笑他是个惧内的,插科打诨,互相打趣的都不正经,等自己见了斐凝,倒是“嫂夫人”“嫂夫人”的喊个不停,温言浅语的,比和傅瑜私下里那混不吝的模样正经了许多,就连斐凝身边一向以礼仪为重的白芷,见了这两货也“郎君”的唤,轻言细语,脸上带笑,比看着她正经姑爷傅瑜还要来得恭敬。
“嫂夫人进门也有几天,怎的就不见傅二带着嫂夫人出去踩踩?南阳长公主是常在走马观里打马球的,不说走平乐观里的好景致,大慈恩寺的戒食师父,手艺了得,合该去尝尝味道的。”陶允之在一旁劝。
王犬韬便接话道:“不说这些常去的地儿了,就说平康坊——”话没说出口,陶允之一手肘横过来,立时就住了口。
斐凝就似笑非笑的看傅瑜。
傅瑜笑:“打马球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的,府上校场那么大的地方,府上小厮婢女那般多,以往都是跟着我玩过的,跑马打球牵钩,样样都行,何必要跑那么远去平乐观玩?路上打马一来一回就要了一个多时辰,你统共能玩不到两个时辰就该累了。”
陶允之道:“大慈恩寺的素斋合该一尝。”
王犬韬酸溜溜的回:“嫂夫人在戒食师父那里学了艺,傅二岂不是想吃就吃,哪里还用得着和我们一起去后山里拾柴火?”
“二位郎君若是想吃,倒不用这么麻烦,只管过来就是了,”斐凝温言细语的,瓷白的皮肤在秋天的阳光下晃人眼,“斐凝招待不周,下厨做两样小菜还是会的。”
“想让我夫人下厨?”傅瑜就不乐意了:“她嫁给我,这双手一贯的抚琴对弈,写字作画,行的都是那风光霁月的雅事,厨房里头烟熏火燎的,你们舍得我还不舍得呢!想吃戒食师父的手艺,娶了媳妇让你们自己的夫人去学就是了!”
也是王犬韬和陶允之是他一贯的好友,几人相互插科打诨惯了的,这般说话倒也没什么,又说了几句,见的时辰不早了,两人还急着南阳长公主的马球赛,便吵吵嚷嚷的要走。傅瑜迟疑了下,纵心下痒的很,终是送走了两人。亲送人至角门,回来时听底下人说斐凝在东苑的湖畔亭边赏鱼,径自寻了过去。
总是秋色惹人醉,夏日里还开的正艳的满湖芙蕖,到了九十月仍不败,粉嫩嫩的,如落霞映雪,在粼粼水光中映出一池胭脂。
“荷花荷叶都挡着,阿凝你看的清什么鱼?”傅瑜边笑边走过去。
藕荷色的裙摆在秋风中微拂,斐凝微侧了身,倚栏远眺,身形窈窕。待得傅瑜走进了些,从她后右侧靠近,一眼便见了她头上簪着的青玉簪子。软玉温润,兰花状的簪子打磨雕刻的甚是细致,一看便知是大家之作。她一向不喜满头珠翠,是以除了必要场合,身上的首饰都素净的很,虽则素净,却样样是精品,尤衬她气质或是肤色。今天也是如此,不过后右方簪了支兰花样的青玉簪,左前侧是莹莹的玉饰,耳边玉坠微晃,衬的肌肤如雪。
傅瑜一向喜欢她常日里的素净,今日见了这有些眼熟的玉簪,心下却似针扎般,尤觉满堂芙蕖锦鲤都是醋坛子,酸的牙疼。
“阿凝,这个玉簪很少见你戴。”傅瑜说,伸手就轻轻取了下来,连带着髻好的发也微散了些。
斐凝察觉,伸手抚发,回身看傅瑜,眼角眉梢便带了些无奈,说话口吻亦是像哄小孩一般:“你这是做什么?便是这簪子好玩好看,也不该随便在外头从我头上取了下来。”
傅瑜却是不依:“你喜欢这簪子吗?”
“玉色上乘,触手温润,又是友人相赠,自然是喜欢的。”
“友人?哪个友人?”傅瑜追问。
斐凝便笑,两颊微带笑意,目光莹莹:“闺中密友相赠。”
傅瑜心下更是打翻了醋坛子似的:“哪个闺中密友,能赠玉簪?”玉簪在春秋时,便有赠玉定情之说,傅瑜心下更醋意翻天。
“这是陶九娘子送来的,怎么了?”见他面色不虞,斐凝少见的多问了一句。
傅瑜却是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双臂微开,只将人拢在怀里,将头埋在她脖颈处,深吸一口气。
斐凝却是一把推开了他,微侧了头:“青天白日的,搂搂抱抱作何?你弄散了我的发髻,我又要回房重梳了。”抬手,张开手掌心,寓意要拿回玉簪,傅瑜却是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只另一手紧紧攥着玉簪,想用力又不敢,怕折断了要惹斐凝生气,但簪在她发上他心里更是气不过。
就这般回了房,遣人过来给斐凝重新梳了发,在傅瑜的坚持下用了另一套头面,两人又相携着去了书房。傅瑜牵了她的手,引她到矮塌坐下,又亲自去了棋子过来,着人去备茶,自己溜回塌上,摆了两色棋子在前,兴致冲冲地道:“我还没和阿凝下过棋,不过我是个臭棋篓子,围棋什么的一贯是不行的,但玩乐倒还在行,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就玩长行。”斐凝颇有兴致的看着傅瑜。傅瑜双手比划:“光玩长行也没什么意思,该有个彩头才好。赢了的可以得件东西,输了的就输给你一样东西。”
斐凝便笑:“我若赢了,要你的那些弓箭刀枪也没什么用。”
“谁说我只有弓箭刀枪了?大家孤本,千金墨兰,天籁黄鹂,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不过今天的赌注,我有别的东西。”傅瑜说着,唤了金圆进来,就见他捧了一个实木盒子进来,木质坚挺,檀香扑鼻,檀木盒子比之上次红宝石头面的盒子看着还要精细。傅瑜伸手打开,里面躺了五支大大小小玉簪,整整齐齐的一套白脂玉,华光流彩,虽淡却也奢华,比之青玉簪要贵重许多。
斐凝只瞧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淡淡地看着傅瑜,语气是少有的慎重:“这才第几天,你就又准备了一套?上次的红宝石头面我还未动过,又来一套,便是再败家也没你这般的。”
“军功起家,傅家别的没有,除了十八般武器就是金银田宅了,如果不用,那不是放在那里白白浪费了?”傅瑜伸手微拂斐凝眉间的无奈,“再说了,我自己的私房钱,不给你用,给谁用?”
斐凝收回眸子,用手撑腮靠在小几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傅瑜。
傅瑜俯身往前,眼眸带笑,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别这样看着我,不然我就不想玩这个,想跟你玩别的游戏了。”语气轻柔,却带了些少年的嘶哑,惹得斐凝面上一红,忙收回了目光,只问:“你的赌注是这套白脂玉簪,那阿瑜想要我的什么东西?我知道你喜欢话本子,索性我还有孤鸿子的原版,你要喜欢吃食,我给你做——”
“不用了,这个就够了。”傅瑜说着,摆了那只青玉簪出来:“我刚才看你梳妆台上还有两支,想来是一套的。一套白脂玉簪和一套青玉簪,赌注差不多也算对等了。”
“你今日怎么这么看重这套青玉簪?”斐凝促狭的笑。
若论武艺、骑术,傅瑜自是自得,论书法,他也能忝着脸说自己不错,可要论棋,尽管只是时人拿来休闲的玩法,他却还是败了个一干二净,将那匣子白脂玉簪输的一干二净。索性那匣子玉簪他本来就是要送给斐凝的,输光了也没甚么,只心下想起来,又觉心中似扎了根刺似的,当晚搂着佳人,竟是失眠至半夜,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及至翌日,傅瑜还真想出个法子来。
早日晨起,他耍无赖一般让斐凝戴上了他新送的那套白脂玉的簪子,又借口前两日莺莺就吵着要过来玩秋千,让斐凝带着几个婢女在前院打秋千。这样的时光,他自是不能缺的,在前院和莺莺玩乐一阵子,借口出恭,忙带了金圆回后院。
两人都踮起脚尖,前前后后的查看,生怕被人给看见了。天知道,傅瑜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般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还是在自己的东苑里头。待进了房门,叫元志在外头守门,傅瑜让金圆去取了几匣子首饰过来——有金有玉有珍珠,都是他婚前四处采购的,当时只想着一样一样的拿来讨美人欢心,却没想过还有做贼的这一日。
傅瑜踮着脚尖,手脚麻利的将梳妆台上的首饰收起。这里的东西早晚都有白芷收拾的妥妥当当的,贵重的东西甚至还上了锁。傅瑜小心翼翼地抽开小抽屉,取出里面的金饰银饰,胭脂水粉什么的,他是一样没动,但斐凝原有的金银玉饰,却是被他搜刮的一干二净。斐凝的首饰算少的了,但毕竟还是世家贵女,这段时日傅瑜也送了不少,还是很有几件。
傅瑜越收越觉得心慌,手上拿了空匣子,将斐凝的首饰装起来,只是装了三四个匣子后,却不见那套虞非晏送的青玉簪。心下愈发觉得紧张,一拍脑门,想起被斐凝亲自收起锁在了一旁单独的一个小匣子里,忙捡了出来,又让金圆把自己买的首饰拿过来,一样一样的放进原本的匣子里——不多不少,刚好填满。
做了这事,傅瑜忙挥手,和金圆一人抱了两匣子首饰,轻手轻脚的,像做贼似的,几乎是屏着气一般,从内房出来。傅瑜问外头:“元志,有人过来吗?”
等了一会儿,元志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没!”
傅瑜松了一口气。
金圆在身后问:“郎君,这些要放哪里去?”
“放书房!”傅瑜想也不想就开口道,随后又说:“不能放书房!阿凝也经常去我的书房,不能让她看见了!”
“什么东西不能放书房怕被我瞧见?”带着笑的声音传过来,温和柔婉,是傅瑜做梦都没听过的温柔。
斐凝脸上带笑,明眸带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傅瑜。她身后跟着的白芷和杏娘,一脸惊诧的看着他。斐凝身侧牵着她手的小姑娘,红裳粉脸,也是一脸惊诧的看着他。唯有在外放风的元志,此时正紧贴了房门站着,身躯僵硬的似要贴到门上去,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
傅瑜一惊,手上抱着的两个匣子险些就要松手掉下去,但他终究是没那个胆。
惧内如他,想要偷偷换掉情敌送给自家夫人的首饰,还要掩人耳目的、偷偷地将她所有的首饰都换掉,让她以后穿戴都用自己送的首饰。就这样,旧的首饰傅瑜还不敢全都扔进湖里,尤恐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只敢偷偷地收进书房。
当然,现下扯到日后都是虚无,他已经东窗事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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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
“小叔, 你是偷拿了婶娘的东西吗?”傅莺莺轻声问了一句,童音本悦耳,落在傅瑜耳里却如催命符。
傅瑜今日穿的便服, 袖袍并不宽大,他抱紧了两个小匣子, 只觉得藏也不是扔掉更不是, 一回头,想塞给金圆, 才见了他手上也还抱着两个匣子, 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他看着斐凝, 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傅瑜看着傅莺莺,随口胡诌:“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算偷呢?那叫窃,窃知道吗,莺莺?”
随后反应过来, 傅瑜忙补充:“我也算不得读书人……那, 武将出来的人,怎么能叫偷呢, 那叫——那更不能叫抢了。对了, 这是夫妻之间的事情,莺莺你还小, 不懂, 这叫夫妻间的情趣~”他一边说, 一边挤眉弄眼的看斐凝, 面上带笑。
斐凝身后跟着的白芷和杏娘便惊悚的看着他,仿佛没见过这般信口胡诌、白日里调戏自家夫人的浪荡子。
斐凝语气平淡、面不改色的回了一句:“油嘴滑舌。”
傅莺莺当即叫起来:“小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拿糊弄小孩子的事情来糊弄我!”
“哦,那你不是小孩子了,你算什么?”
“我开过年虚岁就九岁了,算大孩子了,阿爷说再过段时间我也就该有匹小马驹,能和小叔一样跑马了。”傅莺莺脆生生地回,童音稚语里满是笃定。
傅瑜乐得回:“那是当然!小叔一定替莺莺看着点,到时选匹健壮点的小马驹!”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把手中匣子塞给身后站着的金圆。
四只匣子堆叠着,挡住了金圆的脸。
金圆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抱着四个匣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了,莺莺,我让白芷和杏娘陪你去玩会儿秋千,等会儿婶娘和小叔就来找你。”她弯腰抚着莺莺的肩,轻言细语的,是面对傅瑜时没有的温柔语气。
傅莺莺忙不迭的应了,金圆见势不妙,忙又进屋,把四个匣子放桌上,回身给两人行了礼,溜了。
“唉!”傅瑜尔康手的呼唤金圆,最后却只能回身跟着斐凝回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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