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家族,底蕴太少,人没有实打实凿的本事,于是三代而亡。
“三代而亡?是说,全族皆亡?”
元石陆没想到前朝公孙将军的后代会如此不济。
“对,因为他们第二代家主,即公孙悠之嫡次子,他亲手毒杀了兄长,霸占嫂嫂,坐稳家主之位,后来,他被侄儿亲手所杀,而他的侄儿跟随当时的太子忠,动兵助太子谋反,最后害人害己,太子忠谋反失败,被当时的忠武帝赐死,跟随他的公孙家,则是满门抄斩。”
沈玉耀话音落下,元石陆面如金纸。
嫡次子毒杀兄长,霸占嫂嫂,养大侄儿,又被侄儿所杀。
这就像是他未来的预言。
“姨兄为人光明磊落,可这世上多小人少君子,日后还是要多多小心。”
“多谢公主指点。”元石陆承了沈玉耀这份情。
他不是毫无所觉,只是他不愿意相信,对他极好的昔日庶母而今嫡母,还有自小一同长大的弟弟,乃至疼爱他的爹爹,对他寄予众望的祖父,都有害他之心。
其实很正常,在元老将军心中,家和才是最重要的,若真要比,那儿子也比孙子重要。
只要元石陆的爹有了换继承人的想法,那元老将军肯定要支持儿子。
这就是真相,令人痛苦又无可奈何,只因人心都是肉长的,天生便偏着。
好在今日有沈玉耀一番话,元石陆不至于到死都糊里糊涂。
“对了,姨兄知道何为柳暗花吗?”
元石陆刚刚还感动于亲戚中还有好的,他母家的人就是靠谱,然后就听到七公主问他不该问的事情了。
柳暗花,他当然知道。
“公主,您是从何处得知柳暗花的?”
沈玉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姨兄需要一份一步登天的大功劳,不如,我送给你。”
如果这件事有关柳暗花,那确实是一步登天的大功劳了!
只要手持这份功劳,他以后在皇帝面前就是独一份的存在,到那时,不是元石陆依靠元家的势力在朝中立足,而是元家需要元石陆,为元家贴金。
元石陆对上沈玉耀的眼神,突然觉得那眼神好熟悉。
他在很多人眼中看到过这种眼神,皇帝、太子、申王,乃至他的父亲和祖父。
那种眼神,名为对权力的野心。
一个公主,她为何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公主,敢问,臣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可能落在他头上,但他可以付出代价,去吃一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哪怕这个代价,是要他的命,他都愿意!
“我是单纯的想帮姨兄,代价的话,若是有朝一日我需要姨兄帮忙,姨兄可一定要伸下手。”
元石陆并没有因为沈玉耀看似友好的话而放下心,甚至他这颗心悬的更高了。
不及时兑现的人情债,才是最大的债。
“臣,定当尽力!”
可是元石陆没有别的选择,他从小到大所能使用的人脉资源,都集中在元家手中,虽说曲家也能帮帮他,可那份帮助是有限的,并且需要偿还回去的人情债,不一定会比沈玉耀这儿低。
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相信沈玉耀呢?就当是为他自己赌一次,他相信沈玉耀不同寻常。
元石陆打算沉下心来仔细想想,想想他这位年幼的表妹,到底想要做什么,而他又要怎么帮助对方。
沈珉玥很快就冷着脸出来了,与沈玉耀一同上了马车离开,而沈玉耀给元石陆留下了一个信息。
上了车,沈玉耀仔细观察沈珉玥,发现她是真的在生气。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看到的人比她想象中要差许多,所以深感被骗,这才生气的?
“六姐见到美人,不高兴吗?”
“美人自然能令我高兴,可别有用心的人,就叫人恶心了。”沈珉玥想到那个冲着她搔首弄姿的家伙,就觉得特别油腻,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再想想貌美如花的美人,一想到美人和那个家伙天天在一个屋子里打转,沈珉玥就觉得她特别受不了。
感觉美人都脏了!
“玉阳,像新科选入宫的官员,一定要在翰林院呆到过年吗?有没有可能提前离开啊?”
“除非是父皇极为喜爱看重的臣子,否则大多数都要遵循旧例。”
“喜爱看重的臣子,那不喜的臣子呢?”
沈玉耀听了这话,就知道沈珉玥心中有个具体要针对的人了,新科入选的官员里,是谁那么倒霉,得罪了沈珉玥?
沈玉耀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不喜的臣子,要不就是被贬官,要不,就是被夺去功名,终身不录用,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大庄缺人,不会随意处置通过科举入朝的官员。”
如果是前朝,那科举出来的人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你不想当官,多的是想当的。
可前朝把人才都嚯嚯得差不多了,大庄建国至今也没缓过劲来,自然比较爱惜人才。
“那我岂不是每次去看美人,都要看见他!”
“看见谁啊?”
“他说他叫丁原。”
沈珉玥没有隐瞒的意思,沈玉耀问,她就说了。
“那个新科状元丁原,听说他年纪不大,长相端正,前途似锦啊。六姐为何讨厌他?”
“我看他是满身穷酸气,贪婪无度,面如夜叉!”
沈珉玥接着说了下自己在翰林院中遇到的。
沈玉耀这才知道,原来是丁原死性不改,又来勾搭良家女子了。
男子大多花心,但是像丁原这样见一个爱一个,而且一个比一个出身好的男子,沈玉耀真是不知道他是爱色,还是爱财了。
大概是都爱,还都想要。
白瞎考状元的脑子,学问学的不错,为人却人品低下。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杨府前,沈珉玥将事情跟沈玉耀说了一遍,散了不少心中的郁郁之气,下车的时候,勉强带了笑脸。
杨可卿听闻公主到来,特意出门迎接。
“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
“免礼,这些日子杨府忙的很,你跟着刘夫人忙上忙下,人都消减不少。这是母妃特意嘱咐,托付我来转交的补药,让你多多注意身子。”
沈玉耀和杨可卿不熟,却还要用殷切关怀的语气说话,沈玉耀说的很别扭。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玉阳公主挂念。两位公主,请入内。”
尴尬的见面环节结束,一行三人入府了。
刚一进来,沈玉耀的目光就被贴在窗户上的红色窗花吸引了。
“没想到杨尚书还挺看重重阳佳节,竟还好生打扮过府上。”沈珉玥也注意到了,一般都是过年的时候,还有成亲的时候才会贴窗花。
但是成亲会贴喜字。
除非是有人病了,喜字太盛,才会换成普通的红色窗花。
杨可卿有些尴尬的低头笑了笑,“是臣女兄长前些日子迎娶嫂嫂留下的窗花,并非重阳节留下,这窗花要贴到年底,让公主见笑了。”
“有何可见笑的,府上有喜是好事。”
沈珉玥装无辜的表情,跟沈玉耀有一拼了。
沈玉耀能看出沈珉玥说话时不过是佯装平静,实则已经紧张到冒汗了,显然她想起来什么情况下成亲不贴喜字,以及重阳宴上杨尚书之子那一晕了。
“前厅人多,杨姑娘,不如寻个清净之处,聊一聊天?”
沈玉耀开口为沈珉玥解了围,得到六姐一个感激的眼神。
杨可卿看出两位公主没有上门嘲笑的意思,她放松了些许,语调轻快的说:“公主唤臣女小字便是。请公主随臣女来。”
左转右转,她们终于到了一处湖心亭坐下,杨可卿吩咐丫鬟沏茶,再端来糕点招待公主,自己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现在的状态和沈玉耀见到的,那个会和石采文打架的人完全不同。
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顾盼生辉,整个人就像是被蒙了一层灰尘,头都抬不起来。
仔细想想,上次在千音观时的杨可卿就变了,若是以前,与石采文争吵起来后,她很可能会不管不顾的与石采文动手,虽说看着性情温婉,实则很是凶悍。
但是上次她忍了,她避开了石采文的锋芒。
以前杨可卿是一把刀,现在,她生锈了。
是什么让她生了锈?是流言蜚语,是那一把把看不见的杀人剑。
“你兄长……”
沈珉玥开口三个字,就让杨可卿绷直了背脊,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成亲,我竟完全不曾知晓,若是知道,必定送来贺礼庆贺新婚,说起来,母妃的外祖母,乃是杨家女,我们还有些亲戚呢。”
听到六公主没有问其他事,杨可卿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也敢抬起头说话了。
“公主说的是,按理说,臣女应该唤公主一声表姐的。臣女兄长成亲比较急,再加上身体不适,不宜大宴宾客,便从简办了,只请了家中亲友,邻居都不知道。”
任何一个出身高的贵女,往上倒腾一下,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所以像比较远的亲戚,那都不算了。
就着亲戚的话题,沈珉玥和杨可卿聊了两句,随后又冷场了。没办法,大家实在是不熟,能聊的话题太有限。
沈玉耀有些烦这种虚假的客套,她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在场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杨公子那日回来后,大理寺的人可有上门询问过?”
沈珉玥不愧是沈玉耀选定的吃瓜小伙伴,听到这件事,耳朵都竖起来了。
可惜杨可卿知道的太少,她点点头,“来过,但是很快就走了,母亲说,已经定案了。”
“定案?”大理寺内部的事情,沈玉耀不太清楚,因为她的人暂时还没有渗透到真正的朝廷运作中。
但是不管有没有人,沈玉耀都明白,有关柳暗花的案子,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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