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冲秦淑君点点头,目送秦淑君离开,她走的时候,其他人还要行礼。
“恭送太子良娣。”
几位身上有诰命的夫人没有动,经过秦淑君的称呼,沈玉耀已经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了。
面貌相似的的两个女子,一人为秦国相之妻,大江氏,一人为石炳生之妻,小江氏。
听闻二人相差了七八岁,没想到站在一处如双胞胎一般。
“吾受陛下之命,前来探望,尔等如此吵闹,可是出了事?太医,杨尚书爱子如何?”
有这么多人在,沈玉耀当然要撑起架子,冷着脸问。
站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医被沈玉耀呼唤,可算是能开口说话了。
“禀公主,杨公子他身中剧毒,好在催吐及时,当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日后恐怕身子会比常人虚弱些。”
还没死呢?
沈玉耀以为人死了,没想到还没有,不过想想也是,真要是死了人,杨成业就没心情跟着回京了。
就算他名字在名单上,需要回京去保住前途,那也不能不管自己亲儿子死活。“还活着便是万幸。有人在重阳宴上中毒,必须彻查,你回京后将医案呈交到大理寺,叫他们仔细查明。”
“是。”
“公主!公主,我儿经此一遭,实在是不能再受折磨,不如,此事不查了。”
沈玉耀要查,结果表现的爱子如命的刘夫人却开口说不查了。
沈玉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回问:“刘夫人,你不想知道是谁暗中害人?”
刘夫人面上露出一瞬阴毒的表情,她似乎瞪了石家姐妹一眼,随后又沉默的摇摇头。
这个动作她做的很勉强,显然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查一查的,可她有顾虑,因此强忍着放弃。
“刘夫人不查,我们查!重阳宴乃是太后主办,千音观更是清修之地,怎能容得下贼人宵小放肆!更容不得有人污蔑他人!公主,此事应当查明。”
石采文被人瞪了,不服气的开口说道,她一脸委屈,眼眶都气红了。
“从没见过贼喊捉贼,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杨可卿嘲讽一句,点燃战火。
石采文怒瞪向杨可卿,“你说谁贼喊捉贼?别仗着自己倒霉,就在这儿胡乱攀扯他人!我说了,不是我,我从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人!”
“你是没有,那你能发誓你身边的人什么都没做吗!”
两人掐了起来,说话不管不顾,直接将大人想在沈玉耀跟前掩盖的事情,一股脑的抖出来了。
沈玉耀看着彻底脸黑的三位夫人,心里摇摇头,年轻人真是太年轻啊。
她今天可真够忙的,吃饭的时候看朝堂的戏,吃完了看后宅的戏。
政斗宅斗两不误是吧。
“行了,你们别吵了,查不查不是你们说了算。刘夫人,采文刚刚的话没说错,重阳宴是皇祖母主办,不查个水落石出,岂不是会让不明真相之人,胡乱议论皇祖母是非,污了皇祖母的名声。”
拿出太后说事,刘夫人也不能死咬着不放,不让查下去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显然让她心力交瘁,她沉默一瞬,招手将与石采文互瞪的女儿叫到跟前。
待将女儿和那石家姐妹分开,刘夫人突然跪地,冲沈玉耀行大礼。沈玉耀被吓一跳,诰命夫人是不必行此大礼的。
“刘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沈玉耀赶紧侧过身,躲了这一拜。
“公主,既然此事必定要彻查,那臣妇有一个请求,还请公主成全。”
“你说。”
人都先跪上了,沈玉耀哪儿能不答应。
“请公主,将此案交托玉渡县县令查明,决不允大理寺插手。”
刘夫人话音刚落,小江夫人气急怒吼:“刘氏!你这是何意!”
“大理寺卿江朱韬,我不信任他。”刘夫人直言不讳,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这样看来,刘夫人是认定是石家人害了她儿子了。
沈玉耀有些不解,石采薇之前确实是动了手,可她动手极为谨慎,几乎没有留下痕迹,要不是暗卫盯着何香枝,根本查不到是石采薇。
刘夫人连何香枝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哪儿来的情报网,去得知动手的是石家人?
“刘夫人,玉渡镇身处山地,较为偏远,恕我直言,令公子需天材地宝续命,怕是不能长久呆在偏僻之地。”
石采薇开口,让刘夫人动摇了。
沈玉耀一看这场景,懵了一下。
刘夫人性格鲜明,瞧着并没有太深的心计,这种人会将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
如果她讨厌一个人,会如刚刚那样,直言不讳。
所以她若是查到了石采薇幕后主使的身份,绝对不可能静下心来听石采薇一言。
当她表现出对石采薇提议的动摇时,沈玉耀便知道,刘夫人不知道石采薇在杨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不过那件事里,动手的也不止一个石采薇。
杨成业身为户部尚书,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杨家蒸蒸日上,更是让一些人眼红。
有句话能概括一部分人的人性。
我不怕你跟我过的一样惨,我就怕你过的比我好太多。
杜高俊会因为和杨成业的巨大差距而自卑不服气,这还是昔日同窗好友呢,自然也会有人觉得杨成业太碍眼,不希望他过得好。
锦上添花他们会,落井下石他们更会。
“你说的有理,但我不可能将栋儿交给大理寺。”刘夫人确实是松了口,但是她还是不愿意让江家的人查案。
“刘夫人,大理寺不止一个江大人。”沈玉耀可不想再浪费时间,刘夫人只要松了口,人就得交给朝廷来查。“此事若真是涉及江大人亲属,想必以江大人的性子,定会避嫌的。”
刘夫人不太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一时间被沈玉耀说的又开始动摇了,可见她实在不是个很有主意的性子,现在表现出来的强硬,全是因为她儿子这段时间受了太多伤害。
做母亲的人,有时候会为了孩子做出许多改变。
“娘,公主说的对,大理寺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定能还兄长一个真相。况且,江大人虽然是大理寺卿,但大理寺不是江大人的一言堂。”杨可卿出言劝说。
“可是……”刘夫人还是犹豫,将人交给大理寺,让她觉得自己妥协了。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她若是向石家低头,岂不是对不起儿子?
“娘,兄长必须尽快回京医治。”杨可卿凑到刘夫人耳边说道,随后又拉开一点儿距离,“公主在此,如陛下亲临,天理昭昭,娘你要相信陛下一定能惩治罪人。”刘夫人闻言,满怀期待的看向沈玉耀。
沈玉耀能说什么?她都被人架到“陛下亲临”的地方了,当然是点头。
“夫人放心吧。”
刘夫人得了承诺,这才缓缓点头,蹲身告辞,回屋继续看着儿子去了。
事情至此,算是告一段落。沈玉耀相信等她们回京,杨栋的事情估计要拖一拖,现在对于杨成业来说,最要紧的还是那份写着他名字的名册与记录他受贿事实的账簿。
刘夫人走了,大小江两位夫人也就没有多留,她们留下,不过是怕刘夫人仗着自身为长辈,欺辱石家姐妹。
热热闹闹的外厅,瞬间就只剩下四个主要人物。
沈玉耀看了看石家姐妹,又看了看冷着脸的杨可卿,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走,给她们时间,让她们接着吵一吵。
可她实在是有点儿想留下来看戏,最好是听明白,为什么石家姐妹和大小江氏会在这边。
见玉阳公主一直不走,石采文干脆先开口了,“杨可卿,今日当着玉阳公主的面,本小姐向你起誓,若你兄长中毒一事,是我所做,那就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若是我身边的人所做,那我必定会大义灭亲,亲手将对方抓起来,送入大牢!你可满意了?”
“哼,你个眼瞎心盲的家伙,你发毒誓,能应了才怪。”杨可卿见石采文如此笃定,敌意稍稍褪去。
但她嘴上还是不饶人,说出来的话特别难听。
“那你想如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兄长会有今天,大多是他自作自受,可没人绑着他与香枝娘子苟合,也没人压着他,让他去用黄秋的诗词,到诗会上扬名!他好色又贪恋才名,难不成要怪别人,比他有才,比他洁身自好吗?”
要说嘴刁,石采文是绝对不比杨可卿差的,只不过杨可卿碰上这种事实在倒霉,她同情杨可卿,所以嘴下留情了。
但是杨可卿不承这份情,还一直胡搅,石采文干脆不给对方面子,将事情说个明明白白。
杨可卿咬紧后槽牙,气的不住颤抖。“石采文!你听听你说的话,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会说的!这些市井小民相传的流言蜚语,如此污浊脏耳,你怎么敢说与我听!”
“有些人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当真是好处全占了。”
石采文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顾及公主子在一旁,她是真的又想撸袖子上了。
杨可卿脑子估计是被她打坏了,否则怎么会如此顽固不化。
“石采文,你少得意,你被人耍得团团转,成了他人手中刀替罪羊,也不比我这受牵连的人好到哪儿去!公主,臣女要去探望兄长,先行告退了。”
杨可卿懒得跟石采文接着说,她和石采文那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玉耀正听的上头呢,没想到突然停了,这就不打了?
无趣无趣,那就散场吧。
“好,你多劝劝刘夫人,杨公子此番大难不死,想来必有后福。”后福就是看着保证自己锦衣玉食的饭票,一朝被撕。
惨啊。
沈玉耀心里调侃杨栋,同时又有些担心杨可卿。
不知道杨家若是出事,杨可卿该怎么办。
杨可卿离开后,石采薇也走了,她是跟着丈夫来的,不与石家一路。
等石采薇离开,石采文马上耷拉了脑袋,像个被雨水打蔫儿了的小狗。
沈玉耀见此,不禁轻笑,“怎么了?没被冤枉还不高兴?”
“回公主话,臣女不高兴。”私下时,石采文对沈玉耀的态度比较随意,她们可是抵足而眠过的好友!
“那不如将你的烦心事与我说说,我再将我的烦心事与你说说,互相开导。”沈玉耀实在是很想知道这个瓜的真面目啊!
石采文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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