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祈云迈入象魂岭结界时,里面的禽族们便有所察觉。
不让妖省心的任性小凰主终于去而复返,妖怪们自以为迎来曙光,兴高采烈举族出动,乌泱泱一大堆,聚在凤凰台上,引颈而望。
就连那棵上攀云霄,下接黄泉的梧桐木也抖落枝上枯萎死气,重新焕发荣光。
我有这么厉害的?
小妖怪嘴巴里嘀嘀咕咕,却不肯靠近凤凰台,执意要先去寻老麻雀。
“我都好久没见长泽伯伯了,我要去见他。”她本来就是为接人而来。
老麻雀名曰长泽,原是秦岭山中一只普通鸟儿,栖息地在象魂岭附近。
彼时结界内灵气氤氲丰沛,时常外溢,润泽山中草木万灵,生活在周边的寻常鸟雀最受滋养。
长泽便是其中之一。
他修出妖身后感念这份恩德,给自己取名为长泽,以志象魂岭助他修行化形之事,也顺理成章进了象魂岭。
象魂岭中全是羽族,却也因品类繁多而派系横生,偏见更是避无可避。
长泽这种非生而成妖者在象魂岭的地位低下,妖力也微弱不堪,就连妖与人结合而生的半妖,妖力修为也稳压他们一头。
只能被赶到最破败的角落栖居,做一些洒扫之类的琐事,还经常被其他羽族欺辱。
在那些羽族眼中,他们并不是同类,更不是同族,差异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低贱的血脉又怎能与高贵的血统同日而语?
即便如此,长泽也觉得象魂岭很好,这里有一隅安身,也不必受冻馁之苦,已经比外面残酷的世界好上太多。
所以每次打扫到放置着小凤凰神卵的宫殿时,他会格外小心,也同样对神卵中这个未知而陌生的小生命充满期待和敬畏。
她一定会让象魂岭,让更多羽禽过上更好、更安全的生活。
祈云到时,依旧是麻雀模样的长泽伏于几束稀薄干草上,毛色暗淡无光,一动不动。
小妖怪逐渐靠近,它才似有所觉,斑驳光秃的干瘦翅膀微微抖了抖,最后还是无力垂下。
直到她蹲在他面前,双手准备捧起他,长泽这才突然有了力量,耷拉下来的眼皮吃力睁开。
看清来人轮廓,灰暗的眼眸逐渐升起亮光,缺角的发黑鸟喙张了张,吐出无声的轻柔问候。
爱哭鬼小凤凰早已泪流满面,轻轻捧住奄奄一息的老麻雀泣不成声,肩膀不停抖动。
看到长泽凄惨的样子,青羽眸光闪了闪,下颌紧绷强忍怒火。
她呜呜咽咽哭得眼角发红,也惹得他心疼,伸手想安慰,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肩膀时被人拦住。
清淮一脸警告地看着青羽,然后掏出一条素色绢帕塞给祈云,让她自己擦眼泪。
就连这帕子,也是某个老男人专门吩咐他带着的,就怕这可恶的小鸟哭哭啼啼起来没完没了。
没有爹爹哄,哭包哭一会儿就自己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眶质问青羽。
“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他的吗?”
“……”
青羽嘴唇动了动,下颌绷得更紧,胸腔起伏得更明显些。
“天天追着我说什么族群有难,灭族之危,你们自己就这样对待同族吗?苦心积虑让我帮忙救的,是整个象魂岭的鸟儿们,还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之辈?”
小妖怪说完扭头就想离开,这样的地方,她多一刻也不想待。
虚弱不堪的长泽在她手心片刻,竟然恢复了些许元气,艰难吃力地出声,“小……凰主,这里……是家……求……求……”
迂腐!什么家不家的,有温暖的地方才是家。
祈云气呼呼的,看到手心捧着的长泽又楞住了。
这里的很多人是很讨厌,可也有很多像长泽一样善良无助的小鸟妖,象魂岭若是灵气殆尽,他们便无处可去了。
她远远眺望一眼凤凰台,上面高大耸峙的凤凰雕像似也在回望她,娘亲……
无缘谋面的娘亲应该也希望她能为善良无辜的鸟儿们做一些事吧。
此刻爹爹要是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让她为弱小无依的鸟儿做主。
他向来如此,从小对祈云言传身教,扶危济困、救老怜贫乃儒者本分。
祈云不是儒者,也不想做儒者,但她爱的人是。
她不想他失望,她从不会令他失望。
祈云很顺手地想把长泽放在肩头,左右比划一番又觉不妥。
她变成鸟儿的时候就常常坐在爹爹的肩膀上,小祈云私心里觉得这样亲昵的地方只能给最爱的人,想起爹爹心头又甜滋滋的,最后将长泽放到了头顶。
嗯?奇怪……
她转身没走两步,就看到地上散落的一根奇怪羽毛。
灰中透着红褐,根部连接血肉之处挂带着一小块同样灰褐色的腐肉,发出腐朽腥臭的气息,羽上的斑点像极了干涸许久的血迹。
这会是长泽伯伯掉落的羽毛嘛?也不太像呀。
小凤凰暗暗压下疑惑,捡起羽毛来回翻看,腐烂怪异的味道更浓郁,她嫌弃地皱了皱小鼻子,还是用手帕小心包起,放入怀中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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