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继续在敏都停留,难保再次卷入兄弟间的争斗,前桥也怕兴皇深入调查让谎言暴露,决定走为上策,命人备足物资后,就向兴皇告辞离去。
坐上马车出了敏都西城门,卯卯仍旧维持着掀帘子的动作,她出神地向外张望了好一会儿,才将帘布合好。前桥发现她双眼泛红,似乎满心惆怅。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角度的西城门。从前总想着要出去,如今真出去了,心又怦怦跳个不停。”
远离家乡的不舍,追逐自由的快意,对前方未知的忐忑,卯卯感觉自己好像一夕拥有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她的手突然被前桥握住,对方将手心的热量输送给她,也将鼓励传递过来。
“别担心,即使远离家人,你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况且有我们在呢。你有没有一直想做却没机会尝试的事?我陪你好不好?”
卯卯愣愣想了半天,终是摇了摇头:“似乎有很多想做的事,可此时你问,我却一个也说不出来。山也想去,海也想看,就算什么也不做,漫无目的地走上一日都好……这种感觉很难描述。”
有什么难描述的?前桥心道,这不就是自己高考后的状态吗?备考时计划要玩的东西一大堆,可解放的日子真正来临后,心中竟空落落的,玩什么都不香了。
“不如我们去骑马吧!”既然卯卯没主意,前桥便主动提议,“我、乐仪、严大人和桃蕊陪你骑马。不会骑也无妨,让乐仪教你。”
卯卯被前桥领下车时还有些踟蹰,循乐仪的指导将缰绳握在手心,血液竟似沸腾般极速奔流。乐仪数罢三声,发力助她坐上马背,那马匹在卯卯胯下不安地碎走了几步,惹来她一声惊呼,抬头看去,从未有过的广阔天地丝绸般铺展着滑入视野,她不由得笑出来。
乐仪翻身跨坐于卯卯身后,口中呼喝,催马启程,还坏心眼儿地逐渐加速。经过数月练习,前桥的马术已有很大进步,加之乐仪、严珂等人在旁,安全系数之高,连成璧和施克戎的保护都省了,她连忙纵马追上乐仪,同雀跃的卯卯谈笑。
山风拂面,春色初发,美景与好友在侧,眉间紧簇的愁云终于得以安抚,卯卯一展欢颜,看得前桥欣慰不已。
就该如此嘛,前方的路还长着呢。虽然目的地未知,可前进的过程何其真实,每走一步,都是生命探索未知的惊喜,干嘛要杞人忧天,忐忑不安呢?
乐仪颀长的身形衬托卯卯愈发娇小,好像被嫦娥仙子怀抱的玉兔,那玉兔由于不擅骑马,愉悦伴随着害怕,坐姿木头般僵硬。前桥想到自己刚骑马时的不适,知道卯卯快撑不住了,停下问道:“饿了没?你有什么想吃的?”
“我想吃……”卯卯直了直腰,双眸晶亮地细数道,“庆丰楼的羊肠酥饼、太元桥的蒜香肉排、石头街烤鸭、明泽斋的豆沙奶糕、还有五味阁的糖渍黎檬子!”
她说的都是京都美食,前桥和乐仪一听就愣住了,乐仪甚至本能地咽咽口水:“你怎知道这么多?”卯卯笑道:“我学荆语时,老师告诉我京都有太多太多好吃的,我虽享受不到,却都记在心里了。”
其中有几样前桥也爱吃,只是她愈发疑惑:教卯卯荆语的老师不是玉龙人吗?怎么不光教出一口流利的京都话,连美食也只提及京都?
乐仪也道:“看来你的老师是个吃喝玩乐的行家,外人吃京都蒜香肉排,都爱去福盛楼,却不知太元桥那家小店手法最地道。”
她一边说一边往回吸溜口水,望天感慨道:“我好想回到京都啊!”害她不能回去的始作俑者无奈地岔开话题:“卯卯说得这么热闹,可惜今日一个也吃不成。这附近也没有城镇可以落脚,我去问问严大人如何安排。”
——
2
以往前桥出行都要提前规划时间,确保能在城镇解决食宿,故而行程较慢。如今有固砾军在,驻扎进餐不要求规格,加上严珂是行伍出身,在食宿方面不拘小节,前桥更不好挑三拣四,就随着严大人的节奏来。
听闻公主饿了,严大人便说前方某处合适歇脚,建议她下令停止前进,就地驻扎。一行人来到避风的山脚,固砾军便在严大人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搭起防风帐子,拾柴生火,架锅起灶。她们带着从敏都购买的食材,也有路上猎获的小型动物,熟练剥皮宰肉,清理洗刷,放入锅中烹饪。
这是前桥头一次与军人同食,以往她在饭店点好精致的招牌菜,接着等待摆盘上桌就好,这回目睹食材烧熟并散发香味的过程,馋虫被勾得欲罢不能,却不得不静候在旁。
望眼欲穿许久,严珂终于撒上最后一层调味料,用小刀划开肉试了试,道句“可以吃了”。这四字重量难以估计,前桥几乎和乐仪争抢着把肉撕扯入口,在那一刻,从未有过的满足充斥她的内心,几乎要因感动落泪。
看到三个被锦衣玉食惯坏的孩子狼吞虎咽,严珂哭笑不得,只能声声劝人慢点。可她们不仅吃得欢,嘴也没闲着,将掌勺的严珂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就是福盛楼的名厨,也不及严大人手艺之万一!”乐仪吃得满嘴是油,夸张赞叹道,“您这能耐要是传到京都,就没三大名楼什么事了。”
严大人脸都红了,又的确受用得很,眉开眼笑道:“郡主过奖啦!惭愧献丑……”
“不丑!严大人休要谦虚!”前桥咽下口中的肉,赞叹比起乐仪有过之而无不及,“别说是三大名楼,就是皇姊的御厨,吃了严大人的烤肉也要退避三舍,羞得不敢见客,非要恳求严大人留下配方才肯罢休!”
“诶呦呦,这可太夸张了!”严大人连连摆手,脸都快笑成牡丹花了,“不过我平日好吃,闲暇时就爱研究美食,尤其是烤肉——这肉可不能是屠宰好处理过的,要十足新鲜味道才更美,放一会儿都会打折扣。咱们的野物都是现猎现烤,只这一点,京都名楼就无法做到吧。”
赞叹声随即响成一片,严大人被夸得飘飘然,接着又露一手,用剩下的骨肉熬汤,撒上野菜丁提鲜,教她们泡干粮吃。在异乡品尝到熟悉的荆国风味,前桥万分满足,等吃饱喝足后,又跟随固砾军熄灭火种,掩埋残羹,收拾妥当后继续赶路。
前桥骑在马上,撑得直打嗝,卯卯也好不到哪去。她起初还觉不雅,羞赧地忍着,直到乐仪打了个十分响亮而夸张的饱嗝,众人哄然大笑,卯卯才不再拘谨。
至太阳落山,严珂又想领众人在外安营扎寨。这下前桥也有些不安了,她总觉得睡觉不该如此对付,可随即想到固砾军多是女子,她们都没觉不便,自己哪来的矫情?于是听从严珂安排,学扎帐篷,生篝火。虽然劳累,躺在亲手搭建的小窝中时,成就感也无可比拟,前桥长叹一声,突然就想起凝云堂的阿廖了。
难怪她那时总是讽刺自己骄矜,阿廖可以在雪地里蹲守目标一夜,辛苦不是一般人受得来的。和她相比,自己东挑西捡,不是骄矜又是什么?
卯卯与她同住一个小帐篷,也因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
“太有趣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野外露宿的一天!”她按照严珂的指导,脱下外衣迭成枕头,前桥转头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发现从思嫔房内拿走的装饰品还被她挂在腰间,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曾经的疑惑和猜想涌上心头,前桥迟疑着问道:“卯卯,你的荆语到底是谁教的?”
“我家的一个绣娘,怎么了?”
“那个玉龙籍的绣娘吗?”
卯卯点头称是,前桥收回目光,突然叹道:“我猜你压根儿就没遇见过什么玉龙人。”
卯卯的笑容有些僵硬:“什么意思啊?”
“荆国太大了,你没去过,所以无法想象那种幅员辽阔。各地因交通不便,口音差异也大,甚至只隔一座山,两边都会操着不同口音。”
“方言一旦形成很难改掉。纵然何缜极力掩饰,还能听出西部乡音,乐仪少时常在京都,才能把京都话说得地道,我身边的人,大部分都用熟了京都方言,故而你觉得交流无碍,可这本身就是问题所在……你知道张策的口音吗?他的荆语腔调,才更像玉龙话。”
卯卯愣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远在千里之外,却完美融入京都方言圈,教她荆语者,一定在京都居住多年。
前桥枕着双手幽幽道:“你既认识兴国两位皇子,想必也认识赵熙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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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八岁即为质子,十六岁才回兴国,赵熙衡是在京都语境里长大的。熟悉荆国风景名胜,还知道蒜香肉排最地道的小店,看来绣娘云云是假,认这小子做了荆语老师才是真。
眼见谎言被揭穿,卯卯面露愧色,小心道:“抱歉,留仙,我不是故意瞒你,我是怕你介意。”
“我介意什么?”前桥皱眉,卯卯轻声道:“我知道他曾与你,也就是荆国公主,情投意合……”
“卯卯,如果你想去荆国,是为了见他,还是趁早杜绝这个想法。”前桥严肃地打断道,“他是荆国郡卿,安吉郡主魏荣语是他妻主,他若值得你千里迢迢寻找,当初就会留在兴国,不会极力促成联姻!很显然,在他的权衡中,荆国郡主可比平国公府诱惑力大。”
没准赵熙衡回兴后,当真和卯卯有过一段交情,毕竟他长了一张危险的“小白脸”。可少男少女难免互相吸引,前桥并不介意初恋的纯洁是否被“玷污”,她唯独介意卯卯的态度——如果离开兴国只是为追随赵熙衡,那就太蠢了!就连她提供的帮助都因此不值了!
“他促成联姻不是为当郡卿,是为和你在一起,他又怎衡量过平国公府的份量?”卯卯忙道,“不提这个,我不是为见他才去荆国的,我是为我自己,二殿下对我的确重要,却不是你想的那种重要法。”
卯卯有点百口莫辩了,看着前桥埋怨的双眸,长叹一声道:“魏留仙,我知道你们前缘复杂,如今你也不想提及此人。但我实在不愿和你生出嫌隙,或让你因误会不肯视我为友。
“你若好奇,关于当初怎么向二殿下学习荆语之事,我会知无不言。”
——
4
与此同时,另一顶帐篷中,何缜、梁穹、成璧等人挤在一处,同样未眠。
最近前桥不常让他们跟着,出入都由姐妹相伴,丝毫不知陆阳被杀之事已经引起后宫诸人讨论。按说陆阳是有价值的人证,留下他作用远比杀掉更多,他们不懂妻主为何突发杀心,也想不通,为何妻主时而与乐仪避开人群,偷偷交流什么,又若无其事地返回。
“陆阳死前的床单上,仅下半截一处血迹。”成璧严肃道,“但尸体是完整的,我看了遗骨,没有断裂之处。”
“郡主身边也多了个长条盒子,就是装木雕的盒子那么大,时不时拿出,同公主窃窃私语。”宁生道。
梁穹皱着眉分析:“我也听闻风传,说陆阳尸身完整,仅脐下之物被斩断。她若想泄私愤,割了陆阳男根也可理解,毕竟陆阳害她不浅。我怕的是……”
“……庶卿怕什么?”何缜已抱着外衣缩成一团,别说杀人了,就是泄私愤斩了男根,也让“仙姐”形象濒临崩坏,时而与乐仪“共赏”之举,更像变态所为。
梁穹无法说出猜测,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陆阳身为使奴,能被公主接受,说明至少阳物大小合格,而孟筠恰在此处有疾。公主之前所说的“帮孟筠解除心结”,莫非就是打了移花接木的主意?
想到她既能接受赁奴的身体改造,物色健康阳物为孟筠续残,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如此血腥恶心地发展下去,怕是会入歧途啊。
梁穹不知如何开口劝诫,毕竟陆阳的阳物被公主割下收藏,也只是众人的猜测。
变态的捕风捉影弄得夫郎们人心惶惶,见了她都心生惧意,不敢多言,唯有子昂依旧坦然,好像早有所预料。
梁穹知道子昂与旁人不同,口风紧是一方面,还不爱管闲事,妻主有时不询问自己的意见,反而会同子昂说上两句,于是便向他询问对公主最近怪异举动有何看法。
罗子昂没什么看法,只是摇头。
“那她问过你关于孟少司的事吗?”
想到出发前那晚,前桥的确曾召他陪侍。当夜子昂除下衣物躺在床上,按节奏挺着腰身,用皮下的凸珠一下一下摩擦她的阴唇。这感觉一定美妙至极,前桥闭眼享受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听说过什么改造阳物的方法,能让细小者变大吗?”
子昂沉默一番,半天才道:“入珠只为增添刺激,并不能增大阳物,若入得密集,看着不美观,还会令公主下体难受。”
昏暗的灯光给她的身体覆上深金色光芒,前桥换了个姿势,引导子昂继续服务。这莫名其妙的询问让他乱七八糟地想了许久,身下动作不停,最终抬手将烛火灭了。
前桥本就夜不睹物,况且罗子昂不是成璧,从来没有这等害羞的毛病,此举弄得她一头雾水,以为他并非故意为之,便把烛火重新点着。可没过多久,子昂又将灯熄了,她才附耳问道:“怎么?”
子昂道:“公主问奴此事,是为孟少司?”
前桥也不瞒他,点头称是。子昂道:“奴不说话,熄了灯,您将奴想成少司如何?”
他暧昧的耳语让前桥心头一动,在黑暗中寻到柔唇与他拥吻。罗子昂的手臂有力地将她搂住,动作谨慎,呼吸和缓,像开蒙般小心翼翼,他不说话,仅由微弱的喘息表达欲望,待爱抚结束,又助她打开双腿,俯身为她舔舐下体。
玲珑心思如他,一定知晓公主当初的遗憾和惆怅,然而孟筠不是别人所能模仿,就算前桥想象得出孟筠的脸,也找不来当初情窦初开的悸动。
纵然给孟筠入珠,也不会延续美好,只会感慨物是人非吧。前桥默默打消了主意,将子昂纳入身体,由那珠子反复摩擦,直至高潮来袭。子昂见她情欲升至极点,便不再动,生怕珠子引她不适,待她平复后才小心退出。
他钻进被窝,被前桥揽住,两人在薄汗中相拥,子昂轻声道:“公主日后若在孟少司处有憾,便叫奴陪着吧。”
前桥却笑了:“叫你陪伴就是要你,怎是为弥补他人的遗憾?你这么懂事,倒显得我欺压人了。”
罗子昂有身为使奴的自觉,也有洞悉心意的聪慧。入珠孟少司,不过是多个他这样的床上陪伴,并非公主想要的结果。他知道那晚公主已想通了,不再动这心思,又怎会在数日后,做出割人阳物为孟少司移花接木之举?
“庶卿应是多虑了。”于是子昂道,“公主这么做,定有她的理由,断非为了孟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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