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的是您!”乘务员的兴奋溢于言表,“我是您的粉丝,昨晚您在视频里说要到j市去,我还想会不会坐我们这趟车,没想到真的见到您了!”
这女人难道是个明星么?带着这样的疑问,苏萼一边留心二人对话,一边掏出工作设备,不动声色地上网搜了一下“朱敏”。
朱敏在网上走红,也就是这半年的事。
她本是个普通的女人,出身底层,文化程度不高,模样也算不上好。
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小时候家人不疼,结婚后公婆不喜、丈夫不爱,儿子长大后又和她不亲。
可她又是个无时无刻不被家人需要的女人。家里的大事小情,没一件不指望她,娘家如此,婆家亦如此。哪怕她生了病、哪怕她大着肚子,该她操心的事也还得她操心。
只是,即便她再怎么任劳任怨,即便她为家付出的再多,也改变不了家人对她的冷漠。
她曾因此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认为这一切或许都是自己的错。
她也曾因此陷入重度抑郁,一度完全否定了自己,并尝试离开这个世界。
所幸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之后,她不再是从前的她。
从前的她一直为家人而活,现在的她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于是,在送走父母、帮儿子儿媳把小孙子带到入学年龄后,她离开刻薄的丈夫、告别那个冰冷的家,开始了自己的打工旅行计划。
她把自己的经历和感悟做成视频发到网上,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她、肯定她、支持她、喜欢她,她冷寂多年的内心也因此照进阳光、开满鲜花。
“这是谁啊?”铭久问苏萼。
幸好朱敏刚刚去了洗手间,不然一定会发现苏萼正在查阅有关她的资料。
苏萼向铭久大体介绍了朱敏的情况,铭久这才知道身边竟坐了个人间网红。
不过就算是网红,铭久也并未表现出多少兴趣。
“在这方面,成杰可比你敏感多了。”苏萼说。
“什么意思?”
“如果是成杰的话,会立刻发现这是一个开展业务的好机会。”
“你是说……”
两人正说着,朱敏从洗手间回来了。
苏萼趁机挑起话头,表示自己也是朱敏的粉丝,并为自己刚才未能认出对方而再三道歉。拉近距离后,她顺势以同情的姿态,提起了朱敏的家事。
“您出来这么长时间,家里联系过您吗?”
朱敏笑笑:“没有。”
“他们肯定能看见您的视频吧?”
“应该能。”
“那他们没在网上和您互动?”
“没有。”
“天呐,一句关心都没有?”
朱敏又笑:“以前也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嗯。”
“那您……您尝试自杀的时候,他们也……”
“他们很生气,觉得我给他们惹了很大的麻烦。”
“天呐,他们怎么这样?”
“最搞笑的是,我老公不是一直和我‘aa制’嘛,水电费、伙食费什么的都是平摊,各人的开销也算得很清。我从医院回来后,我老公不光让我把他垫付的‘120’急救费还给他,就连他去医院给我送东西时产生的停车费都找我‘报销’了。”
“太过分了,这还是一家人吗?这还是男人吗?”
“幸好给我送东西没耽误他太长时间,不然还得跟我要误工费。”
说到这里,朱敏笑得更厉害了。
苏萼看了她一会儿,又问:“您不生他气吗?”
“以前生,现在不生了。生气又改变不了什么。”
苏萼扭头看了一眼铭久。可铭久似乎根本没注意她们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您和他结婚多少年了?”
“三十三年。”
“那么长啊,唉……人生能有几个三十三年呢?”
“是啊。”
“可您这三十三年,却被他给……毁了。”
“好在余生由我自己掌握。”
“您就一点儿也不怨他?”
“可能是我现在过得太好了,我想不起来要怨他。”
“那……”苏萼又看了铭久一眼,“那您儿子呢?您把他养这么大,还帮他带孩子,他却对您不闻不问。”
“我早想开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不欠他什么,他也不欠我什么。”
“您确实想得很开。”
“想开倒也不是无奈。怨恨改变不了他人和过去,只会影响自己的未来。”
说到这里,朱敏拿出她的gopro运动相机,招呼窗前的铭久:
“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录一小段风景?我想放在今天的视频里。”
在z市下车后,铭久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你?”苏萼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一个人很眼熟。”
苏萼连忙四下张望:“什么人,在哪儿?”
“不在这儿,是上一站停车的时候,在对面站台上看到的。”
“噢,男的女的?”
“留着长头发,但应该是个男的。”
“很多男人都留长头发,看着相像也很正常。”
“嗯。”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天快黑了,是先找地方住下,还是直接去见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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