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容易让其他人类产生距离感。不过应该不至于所有人都讨厌他。”
“至少他身边人都是讨厌他的。”铭久接过话道。
恰在此时,陶仁和那位男医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只听陶仁扯着嗓子吼道:
“我是医生,不是他妈的政客,以后少跟我提这些官场上的事儿!”
男医生也怒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你第一天认识我?”
“我他妈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一个回了门诊楼,另一个则去了行政楼。
“你看,果然是这样吧?”铭久说。
“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晴夏看了一眼铭久,“但这不代表一个‘完完全全地’爱着他的人都没有吧?”
“确实没有。”
“他的所有关联人都调查过了?”
“当然。他的同事、家人,还有患者……”
晴夏瞟了铭久一眼:“所有患者?”
铭久一时语塞,苏萼忙替他解释:“能调查的他都已经调查过了。”
“而且我们都已经开始执行了。”何醉冷冷道。
晴夏没理她俩,却转过脸来注视着铭久。
铭久也看着晴夏。那张小小的、从不化妆的瓜子脸上似乎比从前略显粗糙,眼睛里也有明显的血丝,不过铭久觉得她的变化远不止这些。
“跟我来一下,”晴夏招呼铭久,“我有话跟你说。”
与此同时,卢山搭乘的出租车在马路停止线前刹住。
“都怪前面那辆车磨蹭,不然就过去了。”司机抱怨道。
“得等多久?”卢山不耐烦地问道。他看不清红灯下面的时间。
“显示的是99秒,实际上得两分钟。”
“妈的。”卢山丢给司机一张纸币,然后便拉开了车门。
“哎,别在这儿下呀!”司机急得大喊,“再说我还得给你找钱哪!”
卢山毫不理会,径直踏上斑马线。
穿过这个路口,便是k市中心医院。
“可是……”铭久显得十分不解,“‘不要为无聊的事分神,专心做好本职工作’——这不正是你告诉我的吗?”
晴夏立刻反问:“那你说说,扩大调查范围和确定人类的态度到底是爱是怨,哪个是‘无聊的事’,哪个与‘本职工作’无关?”
“但是……”
“你觉得没有进一步调查的必要?”
铭久没说话,他自认为该调查的早已调查清楚。他觉得晴夏不再是从前的晴夏,从前的晴夏虽然对工作格外认真,却绝不会在无谓的细枝末节上太过纠缠。
何况他早就过了见习期,虽然资历尚浅,但已不必依赖晴夏的指点,晴夏更无权干涉他的业务。
晴夏稍稍放缓口气道:“在你独立工作的这几个月里,想必人间的‘怨’已经了解不少。”
铭久点点头:“虽然也不是很多,但施怨者各不相同,施怨的缘由也称得上千奇百怪。”
“既然‘怨’的缘由千奇百怪,那么‘爱’的形式也可以多种多样。并不只有亲人和情人的爱才叫‘爱’。”
“这我知道。”
“而且,很多人类的‘怨’,实际上却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我不明白……”
“什么?”
“我们干嘛要在意这些呢?我们只负责处理‘怨’,为什么要考虑‘爱’呢?”
“假如还有人完完全全地爱着陶仁,而你却仍然为他执行死亡,那将是一次重大失误。”
铭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不会吧?我从来不考虑你说的那些,不也……”
“别抱有侥幸心理。一旦被判定为重大失误,后果很严重。”
虽然并不了解所谓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但他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对陶仁这单业务再深入调查一番。
“死亡执行能暂停吗?”他问苏萼和何醉。
“不能。”何醉干脆地答道。
“不能暂停,但可以取消,”苏萼说,“不过一旦取消,就会被算作你的‘不良业绩’。”
铭久想了想,又问:“对您有影响吗?”
“当然不会,我是死神。”
“那么……”
“先别急着取消,”苏萼说,“你先去调查一下,等确定陶仁的确尚未满足被执行死亡的条件,再取消也不迟。”
“好,那么……”
“还是先去他工作的地方了解一下吧。”晴夏提醒道。
于是铭久在晴夏的陪同下二进门诊楼。苏萼本打算陪何醉留在原地,但何醉说她不打算继续等下去,随后先行离开,无所事事的苏萼便决定跟进门诊楼去,看看铭久的调查是否已有收获。
她刚刚踏上楼前的台阶,就被从身后挤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个趔趄。
等她站稳、定睛看去时,那人已快步走到楼门前,门玻璃上映出了他的脸。
苏萼认得那张脸。那张脸属于卢山。
眼科诊室所在的走廊挂着几面宣传板,上面有关于本院眼科的简介、眼科医疗常识、以及一些医患互动的照片。之前来时,铭久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宣传板。
“你看这儿。”晴夏指着其中一面宣传板道。
铭久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原来那上面有陶仁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戴着矫正眼镜的小女孩,正搂着陶仁的脖子,笑着说悄悄话;还有一张,是一位双眼蒙着纱布的病人,躺在病床上,两手紧握陶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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