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的精神已经决定钻入柔软的被窝时,阿芙罗拉以一贯轻柔的语气,笑眯眯地抛下一个平地惊雷:“哦,弗洛夏小姐,我忘了告诉您,您得迟一些才能睡了。”
她的笑容跃上眉梢:“殿下刚刚离开外间,他转告您,一会儿会亲自来帮您上药。”
阿芙罗拉眨眨眼,她的欣喜透过标准微笑的八颗牙齿间传染:“或者您需要化个妆,不不不,剥了壳的蛋白也不会比您的肌肤更加透亮滑嫩,自然的淡粉色也完美极了······不过,是不是该在眼部涂点遮瑕,恕我冒犯,泛青的眼圈是我能找出唯一的遗憾······或者一点点的唇膏,樱桃味的怎么样?”
我呆愣愣地让阿芙罗拉上下摆弄,不是我不反抗,而是大脑cpu 超出处理容量,濒临死机。
我以为再如何漫长,这一天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结,也许明天的第一丝光线会告诉我苦难从不曾远离,不过,管他的,明天的事情可以明天再说。
我抱着不负责任的宽慰带来的慰藉,被啪叽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炽热光亮穿过教堂彩色的玻璃花窗,投射于神秘灿烂的光影下,光斑闪烁若隐若现,轻易迷失踪迹。
没错,那就是散落一地的残骸。
我回过神,顾不及穿拖鞋,光脚披散着阿芙罗拉擦干一半的头发,飞速地连着跳上两级台阶。
阿芙罗拉仿佛受到巨大惊吓的声音,声线直逼接近尖叫的尖锐锋利:“小心脚下!!!弗洛夏小姐!!!你别跑啊······”
“······”右手麻利地掀开褥子,左手拉过枕头,飞扑上床,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我背朝门口,身体团成虾米状,左手包住刺痛的右手放置在胸前,被子盖住半边脸,灰蓝色很暗沉,让白皙的两颊上不正常的红晕缓缓浮现。
不跑怎么行,我需要睡眠,这是能够不被拆穿,避免面对弗拉基米尔的最好方式,如果他还有一丁点儿的良心,就不会把我吵醒。
阿芙罗拉紧张地在床边打转,她根本没有料想到我是这样的反应,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艰难的微笑使温柔变得不那么顺畅:“您需要等殿下来,弗洛夏小姐。”
鬼才会等他,我收收下巴,减少暴露在被子之外的皮肤。
“您的伤口得重新包扎,或者我可以帮您。”
哼,幼稚的拖延战术。
“头发···头发没干就这样入睡,明早起来很有可能会偏头痛哦。”
没关系,没关系,这点痛我还不放在眼里。
“弗洛夏小姐,您先别睡呀······”
不,我已经睡着了······
没错,我睡着了,梦境,梦境快点到来,我等不及扑入你的怀抱。
我暗自催眠,努力追逐着被弗拉基米尔吓跑的睡意,我很想翻个身,过度软和的床垫无限放大了承重力,右侧身子开始略微地从肩膀麻木。
哦,我已经不再是水中的小羽毛了。
翻一次身吧,来,自然地,随意地,如同熟睡的人无意间做出的举动,先微微侧过身体,然后顺畅地······
我的预谋在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戛然而止,瞬间一动不动,僵硬地固定不舒服的姿势,大气也不敢出。
我听见,阿芙罗拉迎上前,拘谨地行礼:“弗洛夏小姐······似乎是···睡着了。”
难为她没有完全屈服在弗拉基米尔的权威之下,保留了一部分真相,虽然她结结巴巴的,听上去就不太有什么说服力。
高跟鞋远去的清脆,紧接着轻轻的关门声仿佛是阿芙罗拉如负释重地呼吸。
我紧张的同时不忘反复催眠自己,睡啊,睡啊,别管屋子里多出来的家伙,睡吧,睡吧。
然而,我清晰的一声“咕咚——”咽口水的声音竟然如同轰隆隆的雷声,震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循环回荡。
“弗洛夏——”他绕过床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低声呼唤。
头发半湿,聚集起来形成饱满的小水珠,一滴滴钻入敞开的浴袍后领,说不上十分寒冷,只不过温热脆弱的皮肤接连被触碰,刺激起一片寒颤。
左手放开右手,攥紧身下的床单,指节不得不用力才可以不让滑溜溜的绸缎从指缝里偷跑出去。
“弗洛夏——”
这次,冷冷的香味沾染上我薄如蝉翼的眼皮,他也许蹲下来,也许是弯腰凑近,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糟糕极了。
眼皮不听使唤地开始痉挛,我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压力,不明显地将它表现出来,身体自动采取最直白的反应,睫毛眨个不停,我有些灰心丧气了,只要弗拉基米尔不瞎,如此近的距离,他没道理不明白我在装睡。
更糟糕的是,热水稍稍舒缓的‘胃痛’再次复苏,它拥有神奇的魔力,将充盈的温暖眨眼间全部带走,从手脚开始,冰凉正在蔓延。
“弗洛夏——你明白的,我适当的礼仪将会到此为止。”
弗拉基米尔撩开钻入睫毛缝隙的发丝,尾音压低,像朦胧的雾气缠绵,奇异的温柔。
他的吐息进一步接近,他的味道,霸道地,不留死角地全方位入侵,驱赶走新鲜晨露般的拉文德花瓣和雪松清淡的木香,轻而易举地使我闻起来,重新变得和他一样了。
我无法再维持平缓的呼吸了,疼痛似乎需要疏解,而不是闷在被子里,连喘息也要经过精密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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