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把它忘了呢?
下午的记忆连贯的浮现在眼前,我蹲坐在地毯上,手指捏起一个边角,将它悬挂在空中,血渍在空气中氧化,凝结成块块乌黑,衬得手帕刺眼的白。
我像是无法忍受一般,突然站起身冲向卫生间,将水开到最大,水滴沿着不同方向四处飞溅,喷出道道弧线。手帕在激烈的水流中狠狠冲刷,好似在风雨飘摇的河面上的一叶扁舟摇摆不定,我用力揉搓着沾染颜色的地方,打湿了没来得及挽上的袖口。
终于洗干净了。
我把手帕挂在毛巾旁,脱力地靠在盥洗台上。我疲惫的眨眨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不带一丝血色的皮肤,瘦削的小脸,结痂了的嘴唇,浅灰色眼睛下的黑眼圈越发的明显。
真是,糟糕的样子······
连我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将脸深深的埋在手掌之中,我困难的呼吸着,袖口上的水从脸颊滑落,没入发丝之中,像哭了一样。
我怕血,在我短暂的上一世,血时不时就会出现,从断裂的手腕间喷涌,流淌,在意识的边缘兀自热气袅袅,熨烫了皮肤。止血带的压迫刺激出更深的疼,声吟在静默的绝望。
今天下午的忍耐被刺开了缺口,我感到莫名的愤怒,因为自己,因为那个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是无辜的,我告诉自己你只是在迁怒,把对自己的失望迁怒到他身上。
不,不是的。我对情绪太敏感,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感觉,不是单纯的恶意,像是浓重的好奇与审视后强烈的侵略性。我感到不安,包括我自己在内,随便谁动动手指,就能打破艰难维持的平衡,毁掉现在平静的生活。
够了,弗洛夏,够了。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在叫嚣。
我缓缓站直身体,重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嗯,很普通的十三岁小女孩,没有出彩到可以被关注的地方。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别被自己打倒,那只是一种感觉。
我不能过于惊慌,即使未来如何变化,只要活着就好,我只要能活着,就会有抵抗恐惧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即使情况没有丝毫好转,我也要相信自己。
别忘了最渴望的东西,我低声告诉自己。
chapter 16 圣诞前夜
课桌上散落着信封、皱巴巴的草稿纸,几根颜色不一的彩色荧光笔。
尽管昨晚我努力说服自己打起精神,可持续低落的情绪还是影响了写信。与空白的信纸面面相觑将近一个小时,我放弃了。这样糟糕的状态还是不要去写了,文字一定又丑又无趣。
数学课不用说,绝对是我最煎熬的课程。刚开始,我还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适时点点头,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拟声词“哦~”“啊~”,声线起起伏伏,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
别小看这个方法,它并不容易。因为很快耳朵里就被生僻拗口的单词充满,无力招架越来越庞杂的计算公式。
我渐渐无法掩饰眼神中赤/裸/裸的茫然与无知,索性对着空气发呆。
我不因为自己的不擅长生气。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容易原谅自己。我的缺陷有很多,我不经意间会因为这些问题去攻击自己,我常常需要去避免情况的发生,即使本身是不带有恶意的。
我轻松地过了自己的一关。时间一长,胆儿就肥了。
我把书本和作业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信纸压在最下面,堂而皇之地在数学课堂上写信。
我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相对还算得上隐蔽。关键教授我们的人是埃斯普先生,埃斯普先生是那种相当传统古板的老师,他在教室里的活动范围不会超过讲台向外延伸七十厘米的区域,为我的顶风作案创造了良好的机会。
我准备了很多张草稿纸,它们都没有用上。事实上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写的如此流畅。
第一封写给马尔金先生的信件只用了十五分钟左右,我没有停顿,没有构思合适的词汇,我起先认为要送给马尔金先生,我的措辞要严谨一点,更注重词序排列和语法方面的问题。
可当笔尖接触到纸张的瞬间,我想要说的话开始源源不断的从手下浮现,像是这些话本来就存在我的脑海中,我一直想要将它们表达出来。
文字提供了契机,我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一段段铅字。看着写给马尔金先生的信,我找不出任何可以修改的地方。不是说文字完美的无可挑剔,而是感觉每一个普通的词汇都恰到好处地呆在合适的地方,无法用另一个词语去替代。
我对照着草稿纸上的内容,小心翼翼地挪到准备好的信纸上。
除去马尔金先生的信件用到了草稿纸,其他的信件都直接写在信纸上。
我准备的信封都是素雅的颜色和简单的款式,丝毫没有圣诞节的气息。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早上在房间里鼓捣了很久,从一套五十五色的水彩笔盘上抠下几支合适的颜色,黄色,红色,绿色和乳白色,我希望这些颇费功夫的小装饰能让我的礼物显得不那么寒酸。
忙活到埃斯普先生的课程结束,午餐时间来临我也没来得及对信封进行包装,但好歹把信写完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不用太费脑子了。
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放进盒子里,把彩色水笔归拢在一边,下午就要用到他们了,祝愿在此之前我能想到要画些什么才好。相信我,我画画的才能也许还比不上在数学方面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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