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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1)

时方过午,冬日市街旁一间华美酒肆里,人声鼎沸,珍馐满盈,但见其中一桌一人青衣素服,少年打扮,面se惨白得有些骇人,桌上未置菜肴,只有一nv奴掌着酒一坛随时斟上。

那人手里杯盏一回空一回满,手势稳健,喝来已有好半个时辰,还不见醉态,细看之下,原来眉目清秀,身形单薄,颇有弱质纤纤之姿。

像个姑娘?

此时,那人停了动作。

少nv长舒了一口气。

她名叫蔚暮雪,今年十五,家住商yan东北方,封土宥国之内的苑城,现出门在外游历天下。

一般人离家游历都有个堂堂皇皇的理由吧,而她呢?

喝尽天下好酒。

这话说来也长,她的人生用一句话总结过去十五年:游手好闲。

家里从商,家境小康,虽照着闺阁娘子的方式养,但她生x闲散,父母双双早逝,几个兄长年少离家从商,家中只有一个祖父,心疼她身t不好,全家再没人为难她,是以大字颇识几个,上及琴棋书画四艺,下至纺织刺绣家务,样样不行。

唯有一件,那是千杯不醉。

她自小t弱多病,自记事起,倒是小病不断大事没有,酒这个东西於她是b仙丹妙药管用得多的,没有酒她四肢冰冷夜不能寐气血不顺经脉不调,有了酒身t暖了觉能睡了……只是气血经脉这东西需长年调养,平日里她除了多饮酒,也不怎麽吃药。

总之她日子过得惬意滋润漫无目的,偶尔跟着哪个兄长出门走商,兄做生意,她饮佳酿,出了门之後,过得也很惬意滋润漫无目的,边走边逛,边逛边喝,没有路的地方不走,没有客店的地方不住,太偏远的地方不去,什麽奇人奇事历练成长的就都不用了,只要有好酒可喝便是。

这次她跟家中排行第二的兄长出门到宥国国都季夏做皮革生意,其中几日她兄长要去山里几个猎户家走访,一听就是没酒喝的行程,而季夏城内有个出名酒家,从南方进的薯柘,酿成金浆,味醇清香,享誉全国,遂决定留在都中盘桓几日。

只是南方的东西酿的酒,跟南方的人一样,语软柔轻,味道再好,蔚暮雪还是习惯北方黍米和雪山融水那样飒爽冲人的滋味。

她放下了手里杯盏,对身边的nv奴说道:「允之,不喝了,我们走吧。」

「娘子,刚刚进门的时候掌柜说了今日有琴师,婢子见您听了高兴,咱们是不是等等?」这发话的nv奴是从小伺候蔚暮雪的,稍长几岁,为人机伶,出门的时候蔚暮雪经常带她在身边,当主子的只管吃喝玩乐,其他琐事一应都是允之处理,仔细看着,人竟要b蔚暮雪娇俏几分,主仆俩在一起,还是允之夺眼些,可蔚暮雪不是寻常nv子,平时也不注重打扮,倒不在意。

「啊,确有此事,那咱们且等着,先点菜吧。」

「婢子已经点下了,即刻让他们上。」一时无话。

待过不知多久,边食饭吃酒的当儿,忽然来阵琴声,蔚暮雪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粗布褐衣又瘦小的丫头席地而坐,脚上青芒履还沾着残雪,泥泞不堪,衣着单薄,指下经抡,抚着一把旧琴。那丫头瞧着满身脏乱,倒是一双手素洁纤纤,酒肆中众人对她的琴声彷若未闻似地,仍旧饮酒作乐,唯有蔚暮雪着魔似地,眼前一桌的酒菜全都忘了。

曲音悠悠,缓慢如眠,琴音如染爬上织布,尽往身t里蔓延,在彷佛无尽的琴韵里,眼前逐渐g勒出一幅画面。

她看见一条河,一条极浩瀚的河流动着,自己宛如在水中。水中沉浮着无数斑斓却幽邈的光,而岁月绵长,所有物事流动不止。

流动不止,直到奔流的万物中出现静止不动的物事,细看才看出那是一棵树,枝桠上绿叶繁茂,如云的绿叶随流水舒展蜷收,树g粗若天柱盘绕虯结,而流年在此处静止。

树身周明明灭灭着无数不曾见过的型t,形状各异,依附着那棵擎天巨树,许久许久,开出了一朵朵的花。

她渐渐地忘记自己身在何方,名叫什麽,只觉得脑中所有思绪都是徒然。

许久许久,脑海里浮现一个午後。

拎一壶酒,她溜进四姊房里想讨个故事听,一如往常地,那青丝未髻素面单衣的身影埋首案前,手指腕肘沾满了墨,简牍帛书堆满了桌。

在家里时吃酒闷了,她总是往四姊那去,因爲那儿有许多祖父的藏书,只要稍微撒娇,都有故事可听。

「又在给大父抄书。」说着,蔚暮雪随手拿了本书,一看那封面写着《青陵门谱》,她立刻放下,倒了碗酒。「闷。尽是人名,有什麽值得抄?」

她四姊自振笔疾书,头抬也不抬,却道:「六娘来得正好,去给我磨墨吧。」

蔚暮雪依言换了一方新砚,添水取墨,仔细磨匀了,方蹦蹦跳跳落座轩窗前,等着四姊给她讲故事。

却不想,那日四姊只给了一句「我今儿忙,你自己随意挑本书去。」

「那好,姊姊忙吧。」蔚暮雪回得果断,一面却对允之说:「走,回房睡觉去。」

正要跨出门,四姊连忙把她给唤住:「你这孩子,不过看几个字有什麽难,nv孩儿整天闲睡像什麽话?」

知道四姊就是看不惯她虚掷人生,一定会留人,她顶嘴道:「看书不是难,是闷,我这宁可睡一觉,梦里蝴蝶领我,寻幽访庄周,我俩饮酒谈人生,胜过走万里路呢。」

四姊轻笑。「你过得什麽醉生梦si的日子,谈什麽人生,怎麽就不弹琴呢?」

蔚暮雪仰头一叹:「弹琴的人多之,知音的人少乎,不知音而抚琴者,盲从也,我若是盲从,就真的不能谈什麽人生了。」

「听你满口之乎者也,还是个道理麽?你坐下吧,我现在抄书分不出神,抄什麽念什麽,你听便是。」

闻言,蔚暮雪开开心心捧起酒碗坐回窗前。「姊姊请。」

觑了她一眼,她四姊重新提起笔来。

太古混沌之初,天地蛮荒,时序混乱,生灵万物朝生暮si,千年流转电光石火,流年若梦。古之有国,名曰寒辰,沧海之北,雪山之巅,其民仙灵,超脱生si,司天掌道。

辗转千年,天降陨星,落地之处野火蔓生,天地尽焚,寒辰自此灭迹,亡後,万物得年而生,山林萌而江海起,走兽生而鸟禽出,陨星坠落之处,草丰水沛,四季不绝,久之,民傍星而居,聚落成国,尊为圣物,名九转青石。

既为国,国者,家也,家者,私也,彼青石坠地之际碎散八荒,众主皆yu集天下青石而为一己之力,纵横天下,使万人俯首,不日兵戈扰嚷,杀声四起,万民哭号。

垂眸杯中,酒清倒影浊,蔚暮雪幽幽说了一句:「果然福祸相依不假,若是活着因私心相残,生就不如未生,宁可朝生暮si,生不知苦,si不知恨。」

——霎时间,眼前又是那棵参天大树,树上开的花浮现一张张面孔难辨的人脸凋谢落去,蔚暮雪惊然回神。

只见酒肆里哪里有抚琴的nv孩,余音回荡,琴前坐的,是名琴师男子,衣冠楚楚,一曲奏罢,其他酒客或坐或站,满室叫好,掌声迭起,只有蔚暮雪恍然若失地坐着,难以回神。男子起身,逐桌地讨赏,每桌都说些吉祥话,直到蔚暮雪桌边,却只静静站着,微笑以对。蔚暮雪缓缓抬头,见男子的脸变幻中透着方才nv孩的模样,原来一男一nv两张脸,竟有着一样的神韵,并非两貌相似,却若双颜和合。出神间,蔚暮雪向允之取了荷囊,竟将里头的钱悉数给了琴师。

允之立刻要拦,蔚暮雪却还是给了,果然是主子犯傻,做奴婢的怎样都无力回天。

而蔚暮雪只是还想着,那个下午,四姊还跟她说了些什麽?

凝神思索间,思绪悠长。

然战有尽时,分久必合,寒辰遗地,神兵降世,其不老不si,不生不灭,却道不承寒辰,自名伍氏,一时纵横天下,所向披靡。

「这种开荒之说毫无根据,大父一生商贾,怎竟对这种书有兴趣?」蔚暮雪一口饮尽,又倒了一碗酒。

四姊停笔,思索了一会。「你说这天下有多大?」

蔚暮雪想着四姐又来了,要说什麽话,总要绕着问了一圈,才教人知道她想说什麽,因而只望进杯中琼浆,半真半假道:「我的天地乾坤,都在这杯中。」

四姊自是叹了口气。「我们贾人之家,首重眼光,放眼商yan,还有什麽地方能做我们蔚家的生意?」

蔚暮雪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对自己的期许,凡是跟游手好闲败家享乐八个字无关的事务,皆不理会。

四姊继续说道:「青陵关外广袤北地,百年来鲜少有人踏足,真正是什麽样尚无人知,对祖父来说,还充满着许多机会。」

蔚暮雪随意道:「青陵以北长年漫雪,自古青陵关外不进生灵,王师出关亦唯有覆灭,大父至於麽?」

「小六,当年父母青陵关外走了一遭,还生下了你,你不就是关外进来的生灵麽?」

原来当年蔚暮雪出生关外,蔚父失踪北地,蔚母深寒环境中生产,恶疾上身,甫回苑城便身卒,蔚暮雪也许是胎里带来,才这样t弱多病。

说到此处,蔚暮雪默然,她心中雪亮,祖父搜集北地传说未必是为了生意,毕竟父母亡后家里几个兄长四处从商,从此不许再过青陵关,兴许还是想查明当初父亲失踪的事。她总觉得北地之行最後就她活了下来,或许是自己带克。

四姊见她如此,也愧疚说错了话。「你别多想,生意之事是我私心揣测,你是知道我的,虽然也想建功立业,无奈nv儿身,不能像你几位兄长。大父早已不再提太渊之事,这书稿是几日前一位故知君夫子送来的,我看全是编造,大父不过随手留看吧。」

现今地图上除了商yan及其封土,北方关外仅写着太渊两字,自古是未开荒之地的意思,除了雪,没有人知道那片土地上有着什麽,长年以来近边关的城池久居之人多有失忆之事,失忆後镇日游走,北去出关後就再也不见人影,不知缘故,无法可施,如此久之,大部分城市都已南迁,青陵关也无军驻守,人民皆远北地,古来流传纷纷。

蔚暮雪想着,天下有多大?天下之大,她心中的郁闷却无处可发。因幼时t弱,据说她被送上青陵山上调养,十岁回家,兄姐不亲,祖父对她的态度总是冷淡中有点防备嫌恶,对外蔚家也一直只称五个孩子,她一直就是只被养着,什麽也不用做,也没有人指责她做错了什麽,却总待她彷佛她有哪里不妥。长此以往,养成了她这样游手好闲的个x,若不在杯中乾坤里日夜浮沈,她便无法逃避那gu无法言说的被厌恶的感觉,若不在杯中乾坤里日夜浮沈,她便无法停止猜测是不是自己没有同北去的父母一同si了,是种罪过。

一行清泪滑下脸庞,眼前又是同一座酒肆,琴师早已杳然无踪,肆中酒客也回复吃喝,彷佛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看着一桌的菜,蔚暮雪还怔愣了半晌,照样动了筷。

「娘子??」一旁允之倒是满脸青白。「您刚才,把这一桌的酒菜钱,都赏了出去??」

「什麽?」夹了一口煎鱼切肝。

「方才给那琴师的赏钱,几乎是咱们身上所有盘缠了,眼下二爷回来还有好几日??」

「我怎麽可能做这样的事,纵是如此,客舍里没有吗?」再舀了些熟梁貊炙。

「没有了。」

「你不是做事粗心的人,总不会只把钱放在一个囊子里吧?其他的呢?」

「凑合还不够这桌酒菜??」

蔚暮雪安静了一会,才说道:「坐下,先吃饭再说。你看这韭卵做得,香滑软neng,极好,极好。」

允之忐忑落座,不知道蔚暮雪心中什麽算盘,多年伺候,她深知娘子养尊处优,天塌不怕,但也x中简单,她就怕娘子其实毫无主意,那可如何是好?

待到吃得差不多时,蔚暮雪端详起允之的脸,细细品味,看她双颊白里透着红,远山眉微蹙,杏眼下一颗痣如泪,直把那允之给瞧得都羞了。

好半晌,蔚暮雪没来由说道:「允之啊,你回去,把我的衣簪首饰戴上,化上妆,再来就冲着我哭,只管跪,什麽都别说。」

「什麽?」她奴婢立刻就蒙了,不知道这是要使什麽计。

「听我的,去吧。」

「娘子??要不,婢子把身上一些物事典当了吧?」

蔚暮雪摇头道:「旅中行囊轻简,杯水车薪而已,不说了,快去快回。」

允之瞧了瞧她,起身走到门口,再回头瞧了瞧她,那不舍,彷佛十八相送。

允之走後,蔚暮雪端详周遭,果然是国都酒肆,坐着的多有锦衣华服之辈,纨絝取乐之众,她暗暗希望自己运气够好,酒也不喝了,筷子也不动了。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酒肆里走进一名nv子,素布襦裙,身段纤窈,头上梳着椎髻,髻上cha着碧玉簪,才进门,已引起好些人侧目,这样的窈窕淑nv,孤身一人走进这酒肆之中,却是为何?

只见她娇俏的面上一双眼红彤彤地,泪水珠串儿似地下,一树梨花春带雨,迎面见蔚暮雪向她急步走来,眼见人到跟前了,她立刻要跪下。

「姊姊!」蔚暮雪大声一喊,顺着她跪下的身子把她搀了起来,显得她原来是要昏倒似地,然後才缓缓扶到桌边。

好些酒客安静了,纷纷端详起她们。

蔚暮雪又是急又是忧心地声声喊着,一面倾身作谈话状,一面四目张望,向各个投来目光的人对眼,一副求救的模样。而允之心里没谱,加之惊乍,偶尔望向蔚暮雪,一面只管落泪,看起来倒甚是无助。

这酒肆里忽然一对nv子来这麽一出,掌柜的也傻了,还没想起来差人去问,有名男子与几位同桌倒是朝她们走去,作揖说道:「两位姑子,鄙人季夏谢家,小名常,唐突冒犯,不知是否有效劳之处?」

蔚暮雪面se一沉,朝边上走了几步。「尊驾,借一步说话。」

她首先抬眼望了一眼谢常,yu言又止,又垂眸,最後那双眼睛溜过桌边坐着正拭泪的允之,才对着人家说道:「小nv子??姓夏,我??我与姊姊本是博平人,家中商贾,怎知朝廷下诏,拔除市籍,谪发戍边,此行路过季夏,在这歇脚??可??如今这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你且说便是,若有鄙人得力处,定然相助。」

「这说来,是有损nv子名声的??」蔚暮雪叹了口气。「家中遭故,父母老迈,北来途中??双双逝世??我一双姊妹,只有个姊夫做依靠,方才我先来给他们备一桌菜,怎知见姊姊哭着进来,?说是姊夫带着剩余细软,一走了之了!」

她抬手想擦泪,才想此自己没有允之那样才华,眼眶里乾巴巴的,转而掩面低首。

「姑子且先别急,尊姊夫若要出城,必将携传简,行从过所,检查後才能放行,鄙人有些朋友,这事能帮上忙,待找到了人,一切自然就有办法。今日我是地主,这桌酒席,算是为两位姑子接风。」

闻言,蔚暮雪先是一愣,一愣这谢常来头不小,二愣她都还没开口,谢常就如此面面俱到,对一介谪民如此慷慨,这是为什麽?

她思索片刻,可却只是堆起满脸感激,又简单报了「姊夫」姓名,年龄相貌,才在谢常等人随行下出了酒肆,不仅如此,谢常还给雇了辆车,送了几道酒菜到舍邸,很是周到。

「今日真是运气不错,遇上谢子这样的好人,莫不是允之你太惹人怜ai,谁都想照顾你?」夜里客栈中蔚暮雪单脚翘在椅上,看着一桌的菜,嘴只喝酒。

允之与她同席,也不吃饭,只静静坐着,双脚合拢,双手落膝,看上去真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脸上满是忧心。「娘子,这个姊夫该怎麽办呢?」

一饮而尽杯中物,她道:「抓到最好,抓不到,咱们也还得边疆复命去。夏家姊妹是被谪了的贱民,达官贵人向来对低位低下之人不会真的上心,他今日贪新鲜帮了忙,改日我找个由头走了,未必记得。」

允之觉得她主子心x真不一般大,做事真不一般逻辑,倒是不担心走要怎麽走?如何跟二爷接头?不走若谢子或二爷哪个知道了谁,又该如何说法?无论是哪样,主子作si,受罚的都是奴婢。要今天是五爷,到底只要娘子没事就不会怪罪,偏偏是素来严谨肃穆的二爷??她担心啊??

「说来,我倒担心接下来几天咱主仆只能在这郡邸吃喝,没钱使,怎麽过日子呢?」蔚暮雪素指敲着木桌,还一脸天真无邪看着允之,真是一屋子两样情。

俄顷,她忽然挑眉道:「欸你说,没准谢子古道热肠,送咱们戍边去呢?」

允之胃疼了。「欸?」

「允之,去问问这附近有边邑没有,要那种经常把商贾发配去的。」蔚暮雪笑了。

稍早,酒肆里谢常桌边还坐着一人,自始至终怡然坐着,一身素se直裾禅衣,暗绣滚边,看起来年龄二五开外,三十不足。自允之哭着进来,就静静地看着一切,後来遣了谢常去,只吩咐有求必应,最终目送蔚暮雪两人出了门。

後来谢常回到原桌坐下,恭敬地叫了声君夫子,且将方才的情景向那男子交代了。

男子轻笑,蔚家六娘能瞎编,谢常居然也跟着扯什麽过所传简,遂说道:「你看着办,好生伺候着,却也别跟她兄长多说。」

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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