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冤枉了来大人,朕必定叫你好看。”
沈渡惶恐拜下:“臣惶恐。”
来罗织这才好受一点,二人跪拜离去,各走一边,谁也不搭理谁。
长安铜雀鸣24
转眼亥时刚过,沈渡换了身衣裳,趁着夜色潜入大明宫中。
勤政殿里,周照正等着他。
“白日你欲言又止,到底何事要与朕说?”
原来周照砸他三下,是叫他三更时分过来相见,好在沈渡了然。
斟酌一番后,沈渡将白日金藏死前所言并这次营州之行见闻描述了一遍,女帝耐心听罢,坐御案前久回不过神。
“你说,朕对他不好么?”
沈渡不知如何回答。
周照倏尔看过来,凤眸微狭:“你呢,你其实也想要一个答案吧。”
“臣惶恐。”
“呵呵呵,惶恐?”周照闭眼,复又睁开,凤眸又恢復冷清,“此事后,朕许你一个答案,关于沈府旧事。”
沈渡心头激荡,趁夜色离开。
第二日是腊八,本该女皇出面奖赏百官一年辛劳,但女皇突然重病不起,对外罢朝。
关于太子一案,她也在当日下旨,命金氏一族入大理寺,案件交由沈渡主审,大理寺从旁协助。
来罗织神色晦暗不明,到底没多说什么,高兴接下圣旨,令众人大跌眼镜。
不过女皇到底真病假病,众臣众说纷纭,一时人心散乱,各大势力各自筹谋。
也不知是谁将女皇重病的消息传扬了出去,一时间百姓隻觉得要变天了。
内阁狱中,李重自住进来就被安排在单独的牢房里,沈渡也没给他特殊待遇,牢房阴暗潮湿,逼仄狭小,但李重一直住的习惯,未叫苦不迭,叫人送进去几本书,每日里没事便看书,安然自在。
站在门外看了许久,沈渡叫人打开牢门,摒退众人兀自走进去,有老鼠窜至脚边啃食长靴,见啃不动,又跑去李重脚边啃脚丫,李重被打扰,抛开书低头看老鼠,一面浅笑:
“你说说你们,若非被逼迫,为何好端端的日光不要,偏生跑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过活。””
李重真的不像一个太子,没有霸气外露,没有锋芒在身,也没有内敛但迫人的气度,就这么一副谦谦君子,文弱书生,外加中年大叔的模样。
若是真做个文人便罢,可他注定不会如此平凡。
“太子……”
摆摆手:“金藏呢?”
“死了,当街剖腹为太子申冤。”
李重伸手赶走老鼠:“不要叫我太子。”
沈渡不依:“您永远是我心里的太子。”
闻言,李重起身,披着一件斗篷蹒跚着过来。细凝了沈渡半晌,紧绷的脸突然松懈:“你选择了我,你当真不悔?”
摇头:“落子无悔。”
“你不怕母皇?”
沈渡神色明灭,李重叹气:“金藏那日来说他来做先头卒,我与他保证过,保他无恙,可今日我才知,他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这一点,沈渡也未想到,多年筹谋最后竟然以金藏的牺牲为首:“臣也有过错,未有及时阻拦……”
金藏是朱颜舅舅,朱颜伤心,沈渡心里也不好受。
他怎也未料到金藏存了必死的心,还用当街剖腹这么惨烈的方式,一代乐人,不得善终,令人唏嘘。
“母皇呢?还好么?”
沈渡想起女皇交代,心头思绪繁杂:“陛下吩咐,重审太子一案,金氏族人押往大理寺,由臣主审,大理寺协助。”
点头,李重侧脸在灯火下不太真切:“你瞧出来母皇意图了么?”
细想了半晌,沈渡还是摇头,但:“陛下身体大不如从前,朝阳公主倒是不显,永安公主和周氏族人都蠢蠢欲动。”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姓来的那个人呢?”
“这便是臣要说的,今次陛下称病不上朝,把案件交予臣审理,来罗织保持缄默,可后来朝阳公主监国,来罗织便坐不住了,跳出来要求把殿下交予推事院,只因殿下在臣这里一直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招供,可那日《秦王破阵乐》却是实实在在被很多人听到。”
“张丞相他们不愿,极力反对,言来罗织竟然公然违抗陛下命令,连太子也想入那肮脏的推事院,谁不知道进去推事院就是死路一条,这么多年谁进去后活着出来过?太子是皇位唯一继承人,进了监察百官的内阁便罢了,推事院万万不能去。”
“来罗织拿出说辞,太子犯法与百姓同罪,而臣无能,便由他监察也是一样。”
李重穿着便服,发髻半散,慵懒随意,身影被烛火拉长倒影在墙壁上,牢房虽然潮湿但还算干净整洁,踱步到烛火旁:
“想来你已经找到理由拒绝他了。”
否则今日不会这么笃定过来见他。
沈渡点头,寒眸微狭:“正是,左右陛下不在,臣便当众说出陛下留的话,”见李重转了注意力看他,便道,“朕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李重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一句,待从沈渡眼里看到确定,心潮起伏,眼里的氤氲转化为恨意:“她还知道她有儿子,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把自己儿子杀的只剩下我一个了,怎么?想起来再杀就没儿子了么?没儿子对她而言有何不可?她有女儿,她自己便是女子,她可以叫朝阳效仿她登基为女帝,往后千秋万代都是女帝,岂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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