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导师宣布放学的那一刻,以晴抬起头,眩目的夕yan一时照得她睁不开眼。好在一个身影即时移动到她身侧,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对方「砰」一声拍了一下她的书桌:
「欸,你今天有空吗?要不要去买书?」
是张雯淇。一个五官已经偏中x、声音也偏低,还剪了个刺蝟头,开学,据说能靠这个证明她是这座大陆上的合法居民。正当她想看清楚印章的花纹时,墨水就像是被x1收了一样,迅速没入皮肤而消失了。她惊恐地几乎尖叫,不过周遭的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她只好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在频繁的问卷测验洗礼下的空档,埃文小姐还替她恶补了这边的语言。至今她能听懂这边的语言完全是魔法道具的功劳:埃文小姐给她的双向翻译晶石,一般是冒险者在跨国旅行时使用。不过这道具是消耗品,晶石能够承载的魔力大约只能撑六个小时,而据阿豪所言,一颗的价格大约是他在镇上打工一个早上的薪水。
「反正是学校的经费,不用白不用。」埃文递给她一整袋双向翻译晶石时是这麽说的,「用剩的你若有门路就拿去换成现金吧。」
——这句话成为她努力学习语言的巨大动力。
然而翻译晶石只顾得着声音,文字部分就没办法了,因此校方还提供了另一种魔法道具——复读笔,只要划过文字便能播出该文字的语音。靠着两样道具的辅助,以晴在三个月内把克l堤埃语学到了勉强能g0u通的程度。
暑假平淡地迎来了尾声。在山风悄悄捎来一丝凉意时,新的学期随之展开了。
合唱团悠扬的歌声中,帘幕被缓缓拉开。散下头发的薇薇安与绑着马尾的布朗,分别站在舞台中央大树布景的两侧,背对着对方。布朗背着手,微微仰起头;薇薇安则双手抱x,注视着前方。巨幅诸神画像作为背景,高高悬挂在上方,注视着两人。
故事由少年少nv尚在就读魔法学院,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间点展开。少nv提出了一连串质疑:为何人类必须接受祝福後,才得以使用更高阶的魔法?为何明明是来追求知识的学子们,却被限制仅能基础的书籍?
「说到底,神明是否真的存在?若祂们存在,为何对满腹疑惑的我不闻不问?」薇薇安扬起头,侧脸面向观众,又似乎在偷瞄少年的反应。
「对魔法的限制,难道不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对知识的限制,无非是担心过於无知的我们走上歧途。儿时的你并非如此多疑之人,是什麽使你变得如此猜忌?」
「我倒要怀疑,儿时的你是否也如此盲目?是什麽使你失去提问的勇气?」
少nv失望地转向前方,大步离去。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犹豫再三,终究是放弃了拦阻。
帷幕闭上。分歧由此开始。
在学业生活的最後三年,少nv研究出一套与神授魔法截然不同的魔法系统,公然向教师们挑战神授魔法的唯一x。教师们既震惊少nv的行为在三年间竟完全没有被发现,又哀痛少nv的心中失去了神明,最终决定将少nv自学院驱逐,交由魔法师公会审判。殊不知少nv早有准备,她带着三年间积攒的、认同她的理念而决心将这套系统公之於世的同学们,离开了学院,展开了边逃亡边宣讲的生活。
「不依赖神明而能够施展的魔法」x1引了对神殿不满的群众,他们甚至在一处隐密的地点建立起村落,过上一边维持生计、一边完善这套魔法理论的生活。
少nv站上活动高台,俯视下方或修行、或耕作的信徒,又自满地扬起下颚:
「看见了吗?神明是这麽来的。我赐予他们这套魔法,我即是他们的神明。」
她身後的少年却摇摇头:
「你并非神明。你曾奔跑於田园间、仰躺在树荫下,你曾开怀大笑、与玩伴谈论梦想,你身为人子,仅此而已。总有一天,神罚会降临在你的小小国度,届时你将意识到自己的狂妄自大,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你大可以离开,我会命看守者对你视而不见。」少nv高傲地看着少年,语气中饱含着施舍的成分。
「我会留下。」少年却坚定地笑了。
「那麽请便。」少nv甩开宽大的袖子薇薇安在排练的时候老是被高台的扶手卡住戏服,已经练成了「不着痕迹甚至帅气地把袍子从扶手上扯下来」的本事,转身走下高台。少年不发一语,低下了头。
时间流逝,少年口中的神罚并没有降临,少nv越发嚣张起来。她带领信徒包围一个又一个村庄,b迫村民成为自己的信徒,不服者一律斩杀。在成堆的屍t中,少年抓住少nv的衣领,激动得浑身颤抖:
「你在做什麽?这早已背离你的初衷!你想证明神明的限制毫无意义、你想告诉世人神明并不存在,但你现在只证明了你是个疯子!」
少nv对少年的话语充耳未闻。她仰起头,疯狂地大笑,目光癫狂:
「看见了吗?神明是这麽来的。我执掌他们的生si,我即是他们的神明!」
聚向舞台的光倏然一灭。
光魔法再度亮起时,场景转回了信徒们聚集的村庄。五个信徒和少年围成松散的圈,少nv站在中央,背对着少年,与得像是她本来就该来读这间学院似的。父母除了提醒她「在新环境凡事也得像个男孩子!」以外,也没有多说什麽。
不得不说,是一对y把nv娃当男孩养的奇葩父母。不过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当她掀开教室的门帘,中气十足地道了声早,教室里正聊天的同学们纷纷抬头看向这里时——
「g,你怎麽在这!」
以晴从来不知道,听见中文,尤其是国骂开头的中文,是这麽令人感动的一件事。
——即使那位说中文的人跑来搥了她一拳。
她看着在她的想像中已经坐上飞机跑去喝洋墨水的雯淇,脑海里闪过当天在书店的对话:
其实我得到一个机会,可以离开这里,到很远的地方去读一间职校。如果是你,你会去吗?
佛祖啊上帝啊,这句话代入红木山也没什麽不对。以晴这才知道是自己从头到尾都误会了——或者,更jg确地说,「被」误会了。
无论如何,新学期以这样的方式拉开序幕还是很不错的。看着很快就熟络起来的同学们,以晴是衷心这麽认为。
过不了多久,九点整的钟声敲响,同学到齐了,教室里闹哄哄的。以晴粗略地算了算,学生只有二十来个,和她以往四十多人一班的经验大相迳庭。
班导师是一位声音宏亮、神情严肃的中年男x,相当适合镇压这群动不动就吵成一团的少年少nv们。他直接用大嗓门盖过全班的声音,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後,才开始自我介绍及叮咛各项规则。这位名叫戴夫的班导师竟然是一位退伍军人,据他所述是在一次救灾中受了伤、提早退伍,因为闲不下来才去进修,考了张魔法教师的证照。
就在以晴思考着若他下一句说「所以我们以後每天早上来跑十圈c场」的话该怎麽应对时,戴夫先生话锋一转: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校规。」
薇薇安那张y恻恻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以晴想起那位很可能已经被抓去坐牢的学长,打了个寒颤。
「我们学院的校规真的已经算宽松了。什麽平日白天出校门要在校门口传达室登记、进入非自己生理x别的宿舍前要先向舍监报备等等的,都是小事。我现在要说的,是和魔法师公会有关的校规。」
以晴竖起耳朵。
「首先,我想在座各位应该都知道,没有祝福的各位是无法施展神授魔法的。」
大家纷纷点头。
「但这不代表你就能尝试。不能想着:或许我学高年级生那样念个咒、b划一下,就能放出很厉害的魔法啊?既然你选择魔法师作为职位,就要有这个认知:神明赐予我们的魔法,不是那麽随便的东西。你随便地对待他,我们也只好随便地对待你。上一个心里没有神明的人最後下场如何,相信你们已经在开学剧里看过了。」
被戴夫先生严肃的神情影响,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就凝重起来。他轻咳一声,继续说:
「相对的,你们心里常怀着尊敬,我们也会以礼相待。尔等当受赏时,定会受赏;当受罚时,必将受罚,请大家铭记在心。」
戴夫先生说着,眼神扫过每一位同学的脸。以晴迎上那严厉的目光,不自觉坐直身子。
「好!严肃的话题就到这里结束。接下来我们先选班长,再去校园里绕一圈,认识一下环境。」
班长由白发少年萨穆尔毛遂自荐当选。戴夫先生带着他们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接着又忙着让同学领取课本,不知不觉间,十二点整的钟声已经响起。
离低年级教室最近的学生餐厅大爆满。以晴和雯淇好不容易在排了半小时的队後拿到食物,转头看见一桌人正好准备离开,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卡位。
「g,有够挤!」雯淇大声抱怨,不过在这人声鼎沸的餐厅也不显突兀就是了。
「以後买回教室吃吧?」
「好。」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儿饭。没过多久,雯淇忍不住敲了敲以晴前方的桌面:
「喂,老师今天说的那个校规,我不懂啦。」
「能有什麽不懂的,不要尝试施展神授魔法,还不够清楚?」
「不是啊,既然没接受过祝福的我们施展不出来,那稍微装bb划一下有什麽关系?」
「你没听他说要心怀尊敬?」以晴蹙眉。
「说到底,因为心怀不敬就违反校规、甚至魔法师公会的规定,本身就很诡异吧?」
「你就当成国情不同不行吗?以前的新加坡甚至不能嚼口香糖呢。」
「……我竟无言以对。好吧。」雯淇泄气地往後一靠,看似就这麽被说服了。
在新环境的日子展开了。一到三年级的魔法学徒们因为尚未领受祝福,课程还是以文学、数学与史地为主,辅以一门与魔法相关的课程。
一年级的魔法相关课程是「魔法阵理论与实践」,学生们得从各种线条与图案的基本意义学起,再了解它们是如何组织成有意义的魔法阵。以晴以为其他同学多少有些先备知识,自己在魔法阵这科肯定要落後,然而开学第三天,迎来了第一节魔法阵课程後,她发现全班都是一脸懵b。
倒是雯淇一副颇有心得的模样:
「这就跟写程式有点像嘛。」
「你什麽时候学过写程式了?」
「国二资讯课,老师有教我们用过scratch啊,这你也能忘?」
「我还真不记得了。」
那麽,在这没有手机、没有网路、没有辜狗的世界,课业碰上困难时该怎麽做呢?
以晴盯着课本,认真思索了十秒钟。
「……啊。」她抬起头,「书……图书馆。」
雯淇愣了愣。
「我好久没听到这个古老的词了。」她说。
以晴的国中没有图书「馆」,只有图书「室」:规模是两间教室的大小,里面意思意思地摆几座书架,书架上意思意思地摆几本书。大部分的空间都挪做读书区使用:用办公室隔板隔开的好几排座位,桌上放一盏灯,国三生夜自习专用,还得排着队抢位子。
红木山的图书馆虽然不大,但也有三层楼高,两只菜鸟达成共识,总之先参观一遍再说。
一楼的天花板上吊着许多吊牌,有几个上面写着他们主科科目的名称,「魔法阵基础理论与实践」也在这里。窗边是一排两两相对的木桌椅,中间用薄木板隔开,与以晴印象中的读书区很类似。
二楼就没有吊牌了,而是在书柜上贴着该柜的分类,以晴半认半猜地看出几个是「神话」、「历史」、「文学」等等。窗边的座位不是木桌椅而是沙发,整t气氛看起来b一楼休闲。
两人在二楼转了一圈後,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与二楼不同的是,通往三楼的阶梯前有一排石栅栏,一旁的墙上有个醒目的魔法阵,图案与刻在宿舍楼门口的非常相似。魔法阵旁边贴了一张手写告示,但在安静的图书馆内使用复读笔显然不是很好的选择。
以晴伸出右手,将手背贴了上去。
没反应。
雯淇指着魔法阵旁边贴的手写告示:
「那好像是说,接受过祝福的人才能到三楼去。」
「你怎麽看得懂?」
「猜的啦,这几个字的发音跟祝福一样。」
「喔,好吧……」
两个文盲回到一楼,借了一本书名包含「魔法阵」和「入门」的书,走出图书馆。
「其实你不懂的地方问我不就好了吗?」雯淇将手枕在後脑勺,嘟囔着。
「我先看看。有问题再问你。」
彼时才四点多,以晴正思考着要先回宿舍、还是早早到餐厅边看书边等店家开始供餐,雯淇忽然发出一连串「欸欸欸欸欸」的声音,指着前方约十公尺处的两个身影:
「你看那个双马尾的nv生!是不是入学仪式演少nv的那个?」
「小声一点啦,没礼貌。」
薇薇安是被萝丝拉着一起来借几本剧本的。
她实在觉得一天到晚被人指着喊「欸是少nv的演员!」简直像被围观的珍奇异兽一样,因此开学後这几天,都过着下课後在教室待到四点多再回宿舍、晚上十点多再出来觅食的自残式生活。今天萝丝实在看不下去,y拉着快长出香菇的薇薇安出来透透气。
当她们走出图书馆,後方不远处传来一串「欸欸欸欸欸」时,萝丝简直想冲过去给对方一拳。
但薇薇安竟然没像之前一样,偷偷抱怨几句再转过去向对方点点头,而是「咦」了一声,似乎很吃惊地转过头。
萝丝不明所以地看向声音的来源。说话的是一名刺蝟头,长相清秀的男生;他身边是之前在入学考试看过的方以晴。两人正在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就架势来看是男生正在被方以晴训话,看样子都是阿豪的同乡。
薇薇安向他们走了过去,在男生前方站定,也不说话,就这样仰着头,猛盯着对方瞧。男生足足b薇薇安高出两颗头,画面有些滑稽。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喊这麽大声的……」对方被盯得冷汗直流。
「你叫什麽?」薇薇安问。
「你」?第二人称yx?
那个刺蝟头是……nv生?
「我、我叫张雯淇。您好。」对方试探地伸出右手,却被薇薇安直接无视了。
「一年级?」
「是!」
「十六岁?」
「十五!快要满十六。」
萝丝被ga0糊涂了,她原以为薇薇安认识对方,但现在是什麽状况?身家调查?她赶快走过去:
「你在g嘛?这几天闷坏了是不是?」
「没,只是觉得她很眼熟。认错人了。」薇薇安看起来有些失望。她看了一眼被晾在旁边的以晴,「晴晴,你们认识噢?」
「之前就是同学。然後,我是以晴。」
「晴晴。」
「……随你吧。」
「要不要一起去山下吃饭?」
「……啊?」
一旁的萝丝终於忍无可忍:
「你先为自己唐突的行为道歉啊!」
「也是噢。对不起。」
喧闹的餐厅里,以晴坐在八人桌的角落,弱小、可怜又无助。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雯淇一听山下有很多好吃的餐厅就心动了。她们在等待往山下的独角兽列车时碰见准备去买生活用品的布朗,又在餐厅门口碰到来瞧个新鲜的萨穆尔,最後在餐厅里撞见提早来吃饭、等等就要去隔壁的魔法材料行打工的阿豪。
最终形成了七人并桌的浩大规模。
平心而论,食物虽然b学生餐厅稍贵一些,但真的很好吃。一整片魔兽r0u躺在烤盘里,上头淋着酱汁,噗滋噗滋地散发香气。
萨穆尔似乎对戏剧社很感兴趣,他自称学前所时就在戏剧社担任编剧,缠着萝丝他们问东问西,以晴怀疑他除了咀嚼之外的时间都在说话。萝丝本来就带点慈母属x,碰到这像个小弟弟一样的萨穆尔,简直是化学反应,两人几乎承包了一桌七人的对话量。
「话说,後天就是社团博览会吧?中午在礼堂有一场戏剧社的演出,是高年级生负责的,你们要不要来看看?」布朗逮到一个空档,终於cha上一句。
「我是想加运动类型的社团啦,不过可以去你们那边看看。」雯淇率先扫光了食物,习惯x地想找卫生纸擦嘴,接着才意识到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不考虑一下戏剧社吗——」薇薇安歪了歪头。
「啊?我对那些没兴趣。」她乾脆地回绝。
「别这麽笃定嘛。我们向来都挺缺男演员的,你先来t验一下再断定也不迟啊?」布朗巴不得多拖几个人下水,也一起加入游说的行列。不过话还没说完,他就瞥见薇薇安和阿豪同时用yu言又止的目光看着他。
「我说了什麽奇怪的话吗?」
「我是nv生。」雯淇倒是早就习惯了。她指了指萨穆尔,「你要找生理x别男x的话,那边那个。」
布朗失礼地「啊?」了一声,又忙不迭地道歉。同样惊讶的还有萨穆尔,他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对着雯淇上上下下地猛瞧。
「你看p?我都跟你同班三天了。」雯淇翻了个白眼。
萨穆尔结结巴巴:
「你……你是认真的吗?我还以为你是方以晴的男朋友之类的……」
莫名躺枪的以晴差点呛着,赶紧喝一大口水压压惊。
「因为你们每天都待在一起啊!不说这个了,张雯淇不加戏剧社的话,方以晴你加不加?」
「啊?我不要。」
「那博览会上的演出呢?去看吗?」
以晴瞥了雯淇一眼:
「雯淇去的话,我也去吧。」
「那一起去吧?一起去嘛!」
不停说话的萨穆尔令以晴想起时常拍着她桌子的雯淇,不由得大叹一口气,没有太多思考便脱口而出:
「萨穆尔,你很吵。」
「啊哈,你看你。」对着满脸受伤的萨穆尔,雯淇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走出餐厅时,一阵凉风拂面而来。金h的落叶在石板路上,翻滚出一片窸窣轻响。
夕yan隐没在红木山庞大而沉默的身躯之後。橘红se余晖将云彩烧得火红,东方的天空则是一片乾净的深蓝。两种颜se在苍穹之顶相会,携手抹出一片粉彩般的紫罗兰se。
石板路的两侧竖立着一根根细长的金属柱,这会儿正好由近至远,依序在顶端亮起鹅h的光芒,绵延至红木山入山口。
以晴看着那光芒一路朝远方亮去,看着宽敞的石板路上人来人往,看着阿豪和大家匆忙告别後冲进一间店家,看着雯淇和萨穆尔绕着她相互追打。
「方以晴!」她听见萨穆尔在叫她,「他们说去阿豪打工的那家店买点东西,你去不去?」
她听见自己用彷佛在梦游般的语气回答:
「去啊。」
这是一家魔法材料行。
一走进店里,一gu药材的清香便扑面而来。雯淇深深x1了口气,新奇地打量四周。
正对着门口的是一整面墙的置物架,上面摆满了透明的壶状大罐子,瓶口用软木塞封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乾燥药材。
另一边则是叠了好几层的大ch0u屉,除了最下层是被拉出来的以外,其他ch0u屉不仅关着,还在门片上刻着魔法阵,摆明了不能被随意开启。
中央则是一格一格的小木盒,里面摆着一叠叠纸张。纸张的颜se相对偏h,她好奇地走上前用指腹摩擦了几下,发现质感b她熟悉的纸张还要粗一些。再仔细一看,每口小木盒里纸张的颜se、纹路都不太一样,摩擦起来的触感在粗细上也有区别。
以晴也跟了过来,ch0u起一张,抚0纸上的纹路:
「像美术纸一样。」
「那是草纸。」萨穆尔走到她身边说,「是手工纸喔!传导魔力的效果b一般纸好,是用来画魔法阵的。」
「一年级的魔法阵理论与实践课会用到很多,可以先买一些回去。买最便宜的就好了。」薇薇安经过他们身边时提醒。
雯淇答了声好,拿出复读笔,从最左边那格开始,扫描标签上的价格。
一扫她脸就白了。她看了以晴一眼,对方同样满脸错愕。
「喂。」她转向萨穆尔,「这是贵的还是便宜的?」
萨穆尔看了看:
「最便宜的。」
「靠,ga0错了吧。五张,在学校吃两顿饭的价钱?」雯淇捂着脸哀嚎。
「手工纸本来就b较贵啊,乡巴佬~」萨穆尔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极其p孩地嘴了一句。
雯淇当即心里一把火「轰」地就烧了起来,她抡起右手:
「n1taa是不是没被扁过?」
站在药材墙前的薇薇安闻声转过头来。
「好了啦。」以晴赶紧用双手绞住雯淇的手臂——不这麽做的话萨穆尔是真的会被揍的。趁着这个空档,萨穆尔一个箭步躲到以晴身後:
「g嘛这麽生气啊?方以晴救我!」
以晴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给了身後的人一肘。
「你也不要再火上加油了。」她丢下这句,拉着雯淇到别处去了,留萨穆尔在原地捂着鼻子,夸张地哀嚎。
雯淇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被其他商品x1引了注意力。她在结帐区旁边发现一座楼梯,拉着以晴陪她上去逛逛。两人来到二楼,一眼就看见套了件店家背心、拿着乾抹布,在擦拭商品的阿豪。
「这里好香。」雯淇深x1一口气。不同於楼下的各种药材混合的香气,二楼是有些类似桧木香的木材气味。
二楼的商品清一se是深红se木材制品。从类似教室里放着小孩雕像的小桌子,到嵌着三层木架的长桌,简直不像材料行,说是家俱店还差不多。
「这里都是红木木材做成的仪式用具。」看出雯淇的疑问,阿豪解释,「所有木材里,只有红木有很高的魔力传导能力。」
「是红木山的那个红木?」以晴问。
阿豪点点头:
「红木山是这个国家主要的红木出产地之一。之前我去伐木场打过几天零时工,跟你们说,我从来没看过戒备那麽森严的伐木场!白长这麽大。」
「戒备森严?」雯淇奇怪地问。她记得国中同学曾经闯进台中的伐木场打卡来着。
「因为红木被列为魔法材料,属於管制物品。伐木场每天都必须纪录从哪里进了多少木材、卖给哪里、卖了多少。只要清点时有任何对不上的地方,当天所有人都不用下班了。」阿豪似乎颇为自豪地炫耀这些知识,而後他掸了掸抹布、站起身,「我去楼下啦!你们慢慢逛。」
雯淇颇有兴趣地拉着以晴,一个挨一个地看过去。
「这个,很像教室里放那着小孩木雕的桌子。」以晴指着角落的小桌子说。
雯淇看了看:
「对耶,那张桌子也是深红se的。那也是仪式用具罗?但我没看过有人在那边施展什麽魔法啊?」
「但班导师说要轮流派一位同学清洁吧?应该是随时会用到的意思。」
「那个小孩木雕是幼子守护神喔!」一个预期外的声音传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萨穆尔踩着嘎兹嘎兹的声音,走上楼梯,看样子也对刚才差点被打的事情不以为意。
「幼子守护神?」以晴疑惑地重复。
「嗯,就是保佑小孩子的神,周五戏剧社的招生剧就是要演祂的故事。」萨穆尔笑嘻嘻地走到她们身边,指着那张小桌子,「教室的祭祀桌桌面刻了魔法阵,是用来把信仰之力传达给神明的。有时间再详细跟你们说!楼下那些二年级生说要回学院了。」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萝丝抱着一袋乾药材,跳下停在城墙缺口的独角兽列车,怀疑人生。
她只是想把薇薇安从宿舍里拉出来而已,为什麽回过神来时反而是薇薇安把她带去山下逛了一圈?虽说这结果也没什麽不好的就是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雯淇。後者正揽着以晴的肩膀,边和那位白发少年萨穆尔斗嘴,一边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雯淇,真的是nv生啊。」她感叹一句,「之前听薇薇安用你称呼她的时候,我还在猜是不是因为她的语言没有yyanx之分,所以才没有纠正。」
「薇薇安第一眼就认出她是nv生?」布朗满头问号,「怎麽办到的?」
「对啊,身材也看不太出来。」萝丝小声说。
「我超强。」薇薇安似乎很得意地双手叉腰,不过脸上依然没什麽表情。
布朗往宿舍的方向看了看:
「你们接下来有什麽打算?直接回宿舍?」
三人商量了一阵,决定去观摩高年级社员排练周五社团博览会的招生剧,便一起往礼堂的方向走。
三人推开礼堂的大门,发现台上竟空无一人。他们才想起,今天晚饭吃得早,这时间高年级生应该都还在後台准备。
然而今天後台的气氛不大对劲。演员们没有在着装,其他人也没在布置舞台。几名高年级生正在桌前摊开一张纸,面se严肃地讨论着什麽。韦德先生站在一边,手上拿着没有回应的通讯水晶,紧蹙眉头。
「发生什麽事了?」萝丝小声询问站在一边的二年级生。
「周五的招生剧出问题了。」对方同样小声地回覆,「演灾厄神的四年级生忽然消失,韦德先生在联系他的班导师询问情况,其他人正在找当天有空的社员替补。」
「忽然消失?」萝丝低呼。
「我昨天社团活动时间还看到他啊?」布朗同样错愕。
韦德联系的人似乎终於接听了。薇薇安竖起耳朵,依稀听见「出校」、「警察」等不祥的字眼。一段漫长的时间经过,韦德终於放下通讯水晶,深x1一口气,扭过头来面对一双双期盼着好消息的大眼睛。
「我们还是先找替补b较保险。」他苦涩地报出结果,看着那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黯淡下来,「他今天中午出了校门後就没有回来,班导师忙得焦头烂额,目前警局已经介入帮忙找人了。」
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预期,社员们大部分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一时间都被吓住了,令人不安的沉默蔓延开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吭声。
「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大家,好吗?」韦德先生见状,连忙放软了声音安抚学生们,「找人的事情就交给警察,我之後也会去帮忙的。你们专心把招生剧演好,等他回来後,我们把迎新办盛大一点,也算是替他接风。」
社员们又一次面面相觑。最後,以出演主角守护神的高年级生开头,众人勉强点了点头。
「但是,」站在桌前,手持一张社员名单的学生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说得太大声会把恐惧再度x1引过来似的,「三年级以上的男演员,当天都被安排任务了。替补只能找二年级生。」说着目光就落到了站在外围的布朗身上。
布朗「咦」了一声。他实在不想接这份差事——开玩笑,在开演前不到两天临危受命也太让人崩溃了。但眼下的氛围容不得拒绝,他沐浴在萝丝和薇薇安同情的目光里,y着头皮接过剧本。
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原先饰演灾厄神的四年级生与薇薇安等三人都不熟,因此他们受的影响也最小。看了前几幕的排练後,薇薇安与萝丝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布朗丢在礼堂,迳自走回宿舍去了。
入秋的红木山上,白天在晒得着yan光之处尚可称为炎热,但晚上真的是冷。两人出门时不知道会在外头混得这麽晚,都只穿了件轻飘飘的魔法学徒袍,刚走出礼堂时还不觉得冷,但在阵阵秋风里没走多久,从小在sh热的南方长大的薇薇安就开始搓手了。
「要跑吗?」萝丝问。她是北方人,抗寒天赋点得b较高。
「不要。」她薇薇安即使是冷si、si外边,也不会做这点运动的,「我要想点会让我热血沸腾的事情来取暖。」
萝丝虚着眼看她。从薇薇安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说出「热血沸腾」一词,怎麽听怎麽违和。
「你看,布朗之前演了少年,现在又接了灾厄神。」薇薇安假装没看见萝丝的表情,自顾自地说。
「嗯,所以?」
所以,在走回宿舍的短短十分钟路程里,薇薇安超展开了一个「少年因为最後无法拯救少nv抱憾而si,执念太深无法进入转生之河,最後化为了灾厄神」的巨大脑洞。萝丝听罢十分感动,一回到宿舍,大笔一挥就把这脑洞扩写成短篇,投稿到了新闻社的周报。
对一切浑然不知的布朗留在礼堂,对着落地镜调整姿态与表情,苦恼着如何演出灾厄神的邪恶狂妄。
下班的阿豪洗完了澡,舒服地躺到床上,疑惑着室友去了哪里,又想着今天吃饭时以晴几乎没有说话,不知道她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在nv生单人宿舍中,以晴翻开《魔法阵基础理论入门》,拿着复读笔一行行扫过,顺道在笔记本上记下字母的读音。她想起白天雯淇那副颇有心得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
两层楼之上,雯淇拿了本课本,躺在铺了巧拼的地板上,用复读笔扫过上头的文字,再学着一句一句念出来,矫正自己的发音。但没读一会儿她就分心了,把书往旁边一放,想像着周五的社团博览会会是怎样一副景象,说起来那个萨穆尔好像要跟她们一起去看戏剧社的表演来着?
而在另一边的男生单人宿舍,萨穆尔穿着宽大的睡衣趴在床上,一手支着下巴,脚丫子一晃一晃的,津津有味地翻阅从家里带来的神话相关书籍。
远在上院的教师办公楼,只剩实习教师办公室可怜地亮着一盏光。贝里纳满脸倦容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拿起一整叠那位失踪学生的学籍资料,往门外走去。
两天过去,社团博览会到来了。
以晴按掉家里带来的闹钟需要装乾电池的闹钟已经是古董了,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个,下了床,打开窗户、探出头。夜里似乎下过一场雨,早晨的空气饱含sh气,路面也是半乾的。幸好天公作美,天空一片澄蓝。
今天一整天都不上课,以晴便和雯淇直接约在nv单宿门口,径直往会场走。摊位集中在各栋教学楼环绕的广场上,靠餐厅的方向则搭起临时舞台,音乐相关的社团轮流上台演奏,看起来与以晴熟悉的校庆园游会没什麽两样,只不过这里的摊位不是像台湾那样的遮yan棚,而是简单的一张长桌。研究型的社团在长桌上摆着一叠研究成果报告,看着摊位的学生坐在桌後,不怎麽理人,头上几乎要具象化出一个「ai看看,不看滚,我们也就意思意思参加一下」的跑马灯来;雯淇想参加的运动类社团就更没有在摊位上摆些什麽了,不过社员都很热情,挤在桌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宣传语,x1引注意。
其余那些能做出些成品的社团就好玩多了。b如花草研究社就当场卖起花草茶来,而工艺社的摊位上就陈列着许多jg美的x针、手环等,其中不乏有能够提升魔法效力的;新闻社的摊位则摆着一叠最新的学院周报,供参加者随意拿取。两人一个个摊位逛了过去,来到礼堂附近时也差不多中午了。
萨穆尔早早就来礼堂这边等着,看见她们来了便跳起来挥手。两人挤了过去,发现萝丝、薇薇安和阿豪都在他身边。
「午安!」雯淇迎上前,「结果大家都在啊?」
「布朗学长不在。」以晴看着这明显失衡的男nvb说。
阿豪幸灾乐祸地笑:
「听说他开演前两天才被抓去替补。」
「有位四年级生临时有事,没办法上台。」没等几个一年级生开口问,萝丝即时跳出来编了个半真不假的说辞,不愿有人失踪的消息影响了他们的心情。闻言,薇薇安用那张永远没什麽变化的表情望了过来,还没开口,萝丝就猜到她想说什麽了。
「孙子,怎麽了?」她抢先一步,堵上薇薇安的嘴。
薇薇安一句「萝丝妈妈」没叫成,无趣地「切——」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回舞台上。
一位戏剧社的社员来到礼堂门边,伸手在墙上胡乱0了几下,找到浮刻在上头一座小小的魔法阵,往里头灌进些许魔力。四周原先透明的窗户渐渐混浊起来,最後变成了不透光的材质,阻断了外头的yan光。
「开始了!」学生们相互提醒。
礼堂内安静下来。
帘幕缓缓拉开。饰演守护神的学生坐在舞台中央的木椅上,身侧蹲伏着两名身着白衣、象徵着飞禽的神使,他们将脸遮在宽大的衣袖之後,模仿鸟类睡着的模样。
守护神缓缓站身。
「至高的神明命我庇佑幼子,自风雨、自猛兽、自一切灾厄;然而何谓灾厄,又何谓庇佑?」他负着手、微微仰头,声音清越。
两侧的神使悠悠醒转。他们相继放下挡住脸部的衣袖,伸展着四肢站起身来。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您有何烦恼?」
「神明大人不解其使命之意。」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至高之神命您庇佑万物幼子,使其远离灾厄、茁壮成长。」
「而何谓灾厄?何谓庇佑?」
「神明大人,众神之国不曾有过灾厄,又何论庇佑。」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传说灾厄之神潜伏於尘世,是故众神之国不曾有过灾厄。」
「那麽,尘世才是我当所在之处。」
两名神使向後退开。
舞台左侧忽然洒出数十条白se缎带,在魔力的c控下整齐划一地往右侧飘去。守护神挑起椅背上一件颜se鲜yan夸张的五彩披肩刷地一挥,同时舞台光倏然一暗。
「那是守护神投入转生之河,披上尘世外衣的意思。」萨穆尔猜两位异世界人对这里的神话没什麽概念,悄声对以晴与雯淇说。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接下来是一段平淡的日常。守护神做为一介凡人降生尘世,彼时正逢克l堤埃皇室被推翻、克l堤埃共和国成立不过数十年,经济刚从战火打击中复苏,他幸运地过上了平顺的日子——
直至十五岁,学前所毕业。
金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