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然问别人的私事的确不太好,徽月还补充了一句:“师父若是介意的话可以不说,往事已成云烟。只要除去它便是。”
趁黑白双煞现在羽翼也未丰。
师问灵道:“当年的事告诉你也无妨,但黑白双煞是怎么回事,为师也不知道。”
整件事其实很简单,多年前师问灵剑道造诣就已经屈指可数,剑法是好了但苦于没有心法支撑,恰听闻龙鲤派心法一流但传男不传女的消息,师问灵尚年轻,也有些心高气傲,女扮男装就拜入了龙鲤派。也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当年的秦渊,也就是鸢儿。
秦渊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她女扮男装,只是没有点破,他带她出去玩,有一次在路上被掌柜逮住打了一顿,师问灵才知道他有个义父。秦渊一手精湛的傀儡丝就是掌柜亲手所教。看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仍旧不以为然,师问灵就好心给他上药,也因此发现了秦渊其实并不是人族而是鬼族。
她好奇秦渊的动机,可他只是以想过得好为由搪塞过去。
要不是他醉酒,问灵也不知道他还有一群等着他去拯救的族人。
话说到这就停止了,徽月听到这还觉得寻常。
问灵继续道:“后来他说他找到了提高修为最好的法子,我也遭遇了师家的变故,就此我便听不见他的消息了。只是没想到多年后再来龙鲤派居然被灭了满门,很有可能也是这个黑白双煞干的。秦渊这个义父千年前就是开客栈的,在秦渊失踪之后还疯狂找过他。现已过去千年修为自然也不弱,竟被人躲在暗处秒杀。月月你要小心些。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
听到她说这提高修为的好法子,徽月脑中嗡了一下,可不就是他来长衡仙山的理由吗?
后面的事她也都知道了,可有一个奇怪的点,拜师之后她和师父一起的时候明明也见过鸢儿,认出了,师父却表现的很寻常,不来龙鲤关她都不知道师父曾与鸢儿在一起修行。
或许只是很普通的关系,不是掌柜所说的那样。
就算知道了这些也一无所获。
徽月想,与其被困在这想办法还不如强行破开逼黑白双煞出来。
掌柜死了,这么多修士一起对付几只画皮鬼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给哥哥传信:“客栈内修士有多少?”
哥哥很快就回信:“除了那对母子几乎都是修士。月月你现在怎么样了,哥哥刚刚都没看见你,也没看见在房间,娘以为出什么事了还很担心你独自一人会遇见黑白双煞,你现在在哪?”
路今慈也没跟着她出来,徽月环顾一眼破旧的走廊道:“哥哥,我现在很安全,让娘不用担心。我来找你们!”
她在二楼,宋铭他们都在一楼。
众修士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也和徽月一个想法。
诡异的事没有停止。
随徽月一步步下楼,壁上烛火一盏盏熄灭,好像有道强烈的风在打转,影子拉长又缩短,徽月猛然看墙,墙上多出了两道影子,而走廊上空无一人。
拔出剑,徽月冷声:“不必装神弄鬼,我早就该会会你了。”
没有回应。
哥哥疑惑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怎么了月月。”
徽月双唇抿了一下,继续下楼。
楼下,众多修士早已按耐不住。
徽月远远就听见他们议论。
“不是说长衡仙山那个宋徽月乃凡人一个,怎么突然就轻轻松松将千年老鬼斩杀了?”
在旁人的角度,的确很像是她亲手杀的。
“你消息过时了吧。宋徽月早就有修为了,还是勾引魔王换来的,不知道又用了什么邪术。”
“啊!那我们不是应该将这叛徒杀了!”
“嘘,小点声,咱出了客栈再说。”
宋铭听罢正要发作,被徽月拦下:“就算堵住了这几张嘴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自己问心无愧便是。”
宋铭瞪了他们一眼。
眼见着到门口画皮鬼就开始围上来,众人就开始合力杀画皮鬼,徽月随意看了一眼邪魔居然都在,但路今慈没在,更有意思的是那几个舵主本着不暴露实力的原则都演得十分卖力,几个被他们救下的修士都感动死了。
徽月嘴角抽了抽,将娘亲拉到一旁:“娘,我与哥哥来便是。”
她提剑加入了缠斗。
就在她杀死最后一只画皮鬼的时候变故发生,客栈内燃起了熊熊大火,断木自她头顶掉落。
徽月只听见走出客栈的哥哥在喊:“月月小心!”
有人从中作祟。
她敏捷一翻身出了客栈,哥哥立马就围上来:“月月,你有没有伤到哪?”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想要吃光所有人的黑白双煞全程都没有出现。
徽月拿剑的手猛然一颤:“不好,娘亲还在里面!”
她当即想到回到火场,被哥哥拽住,听他沉声:“我去。”
徽月抬头,这显然不是一般的火焰,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黑烟,客栈此时就像一个透红的灯笼,一直在烧,窗为眼,门为口,活活烧成了一张鬼脸。
娘……
她不由自主咬紧牙关,早知刚刚就先不出来了,娘亲虽是修士,但要是遇上黑白双煞,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徽月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哥哥已经停下脚步,摇摇欲坠的客栈内突然爆出一声巨响,木架结构的缝隙中溢出的尘土遮蔽了天,到处是灰蒙蒙的,徽月抬起手臂以免飞溅出来的火星烫伤眼睛。
不好。
她瞳孔一缩,下一刻却见滚滚浓烟中走出一个人。黑衣少年单手执剑,眉眼间溅上了血,显得有些冷戾。他背着一个女人,她显然是昏迷过去了,双手垂落在少年的两侧,竟是无一点伤痕。
徽月愣在原地,白衣飘飘,一时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路今慈将剑甩出去,躲在暗处的一只画皮鬼被刀刃切成两半,这样煞气重的剑芒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划出来的。在场有人认出了他,惊骇道:“这不是魔王吗!魔王怎么会在这!”
女人逐渐转醒,徽月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她接过来扶住:“娘——”
宋铭瞪着路今慈,显然明白了之前的种种。
女人一脸懵地看向眼前的少男少女:“月月!我这是……”
她目光转向路今慈,指节捏紧。路今慈却浑不在意,勾唇道:“仙山弟子路今慈拜见掌门夫人。”
他抬眼,眼睛黑白分明,眼角还滚着血珠,看得人寒毛直立。
宋铭当即就怒了。
细思极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长衡仙山可没你这名弟子!”
“阿铭!”娘亲皱眉,宋铭依旧是怒意难消。
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看过来,徽月扯了扯哥哥的衣袖, 如今再隐瞒别人只会说是长衡仙山心虚。
她对路今慈道:“路今慈,你救了我娘我很感谢你。但还请你明白,你早就因叛道被逐出长衡仙山, 不要再对外宣称你是长衡仙山弟子了。仙山地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说得认真。
这一下, 就将仙山和路今慈的关系撇明白了, 他或许会很失望,徽月别开眼, 没看他脸色。
有人当即壮着胆子呵斥:“大胆!路今慈你这么作恶多端居然还敢出现。”
要知道这里可都是修士。
路今慈却是勾唇, 意有所指道:“你还能平安站在这也真是可惜。”
那人变了脸色,看着路今慈身后的一大片人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你们都是……”
其中的某个舵主接住他的话头,笑道:“对啊, 我们是。你们修真界的人常说救人一命如同再生父母,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爹?”
他脸色更难看了。
舵主继续:“不过小爷心情好,大发慈悲, 也不要你黄金万两, 今后拜托对我家主子尊重一点。”
客栈内的画皮鬼道行深,若要清算恩怨或多或少都被邪魔救过。
是的, 被传说中无恶不作的邪魔所救。
一众修士神态各异,就算不信真相也近在眼前。此刻大致也明白了传闻大多都是真假参半。最终商量着等这件事结束就各自回家。
徽月听闻他们的谈话,不由自主望向被邪魔团团包围着的少年, 手臂上有着很显眼的一处伤, 他神情漫不经心,一如她当初疑惑路今慈是不是没有知觉, 要是换长衡仙山随意一个弟子现在就喊疼了。路今慈却不以为然,朝她这一望,徽月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别开眼,有魔印在身能伤害到他的人屈指可数。
莫非只能是黑白双煞了,路今慈接下来命人在附近找印证了她的猜测,其他修士自然也不敢懈怠。
真不知他们目的是什么,一直躲在暗处从未正面出来交锋过。
很狡诈。
徽月正要找路今慈,路今慈先找上她了,面对遮蔽了她半边光的少年,她本能想要绕开终究是忍住了,路今慈朝它手心塞了个什么。
徽月低头,是那天还回去的花钿,鱼青石在她掌心透出一片阴影,有点沉。
“你要谢便收下它。 ”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徽月下意识看向他手臂上的伤,捏着花钿的手一紧:“是黑白双煞吗?”
路今慈没有否认:“阴沟里的老鼠而已,他现在也不好过。”
他随意看了眼越来越暗的天,龙鲤关唯一一间客栈被莫名其妙烧毁了,这么多人住哪都是个问题。好在都是修士也不挑,各自生了篝火就去打鱼。唯有那对母子显得十分拘谨,坐在了宋铭旁边。路今慈视线移到徽月的后颈,因着上次去了趟药王谷,寒冰窟留下的疤开始消失。徽月不知,还以为是时间久的缘故。
环视一圈这么多邪魔,除了要去乌山也想不到别的,徽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那你带这么多人是想去乌山毁塔?”
坐在火堆旁,难免不让人心生烫一壶美酒的冲动,徽月并不喝酒,路今慈却丢了一坛酒,温了会,揭开盖,闻着是一坛低浓度的桃花酿。其他的修士聚在火堆旁聊天。
“听说了吗?有个莫魅族的余孽扬言要屠乌山满门。”
“哈哈哈,老哥你怕是在说笑,莫魅一族不是早被灭族了,就算有余孽存活也不应该去找乌山啊,应该找那位……”
几道目光看过来。
“喂,你小点声,别被魔王听见了。不知道啊!他说的是先要报乌山的冤枉之仇。又不影响之后找路今慈的麻烦,听说现在人已经在路上了,倘若魔王此行也要去乌山那可有意思了。”
他们的话同时也一字不拉地落徽月耳中,她看向火堆旁的路今慈,看来那封信依旧没让鸢儿冷静下来。要是路今慈真的也是去乌山碰见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眼前总是会浮现鸢儿之前对路今慈莫名的信任,而现在昔日的好友反目成仇着实是可惜。
杯中酒倒映着空中的火星。
路今慈手指晃了晃,笑得有些张扬:“几个烂锥子有什么好毁的,炸的话前世已经玩够了,你娘和哥哥要是这辈子还为一个破锥子而死,我不介意打晕送回来。
徽月久久愣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你还是要去乌山?”
路今慈将温好的酒倒在火堆中,讽笑:“不过是去乌山取一盏八角魂灯罢了。药王谷那老东西说了,我将师家的传家宝交给他就告诉我解寒毒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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