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冠军侯如今真是红得发紫啊,连霍善这个中途找回来的孩子沾了这么大的光!
刘彻是个很有掌权意识的人,给他当丞相必须按他的心意行事,哪怕刘彻喊他过来只是吩咐一点小事,庄青翟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把刘彻的命令一一记了下来。
等到退出殿外,庄青翟才打开刘彻命人拿给他的那份竹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色就变了。
作为一个生鱼脍爱好者,庄青翟只觉自己昨天吃进肚子里的生鱼脍在胃里翻腾。
听闻这些东西都是东方朔口述,那位刚被封为朝阳侯的冠军侯家小子归纳总结出来的。
庄青翟对三岁大的小孩能归纳总结这件事持怀疑态度,只当是底下的人想往这小孩身上贴金。
所以庄青翟思来想去,心中的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好你个东方朔,你不喜欢吃生鱼脍就算了,为啥还要介绍这种恶心的虫子影响别人的食欲?!
想到自己还有许多生鱼脍爱好者同僚,庄青翟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受伤害。
马上就回去把这竹简给大伙传阅传阅!
这可是陛下亲自下令让底下人学习的好东西,先让朝官挨个看一遍不过分吧?
庄青翟迈着坚定地步伐回到了官署,笑容满面地找人过来开小会。
大伙马上就要归家吃饭了,分享《寄生虫图谱》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啊!
说不定大伙回家后正好赶上新鲜上桌的生鱼脍呢?
一干朝臣哪里知道庄青翟的险恶用心,一无所察地聚拢到丞相衙署里开始传阅那份新鲜出炉的《寄生虫图谱》。
另一头,刘彻等人的家宴也正式开始了。
传膳的侍从先往每个人面前摆了一碟子姜汁。
接着上了一盘……片得极薄的生鱼脍。
孔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讲的就是切肉要切得足够薄,宫中厨子的刀法自然能把鱼肉切得大小均匀、厚薄一致,摆在食案上格外好看,跟朵盛开的花儿似的。
可惜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想到了——
吃生肉,长虫子!
太子刘据年纪小,最是藏不住心里的想法,看到生鱼脍后他满脑子都是霍善最开始介绍的,肚子里有虫数升,服药后吐出三升都没吐完,过几年说不定还会复发!
怎么办!
好想吐!
可不能在父皇面前吐!
太子刘据忍得好辛苦。
刘彻:“……”
刘彻当机立断让人把生鱼脍撤了下去。
虽然知道没人敢把长寄生虫的鱼肉端到御前来,可一时半会他还是吃不下这玩意。
吃生鱼脍什么的,等他忘记了《寄生虫图谱》上的内容再说吧!
东方朔:有的人才刚封侯,就祸害了满朝文武!
满朝文武:好你个东方朔!
东方朔:?
霍善从不挑嘴, 吃饭也不挑地方,本来看到摆盘非常好看的生鱼脍还想尝尝来着,没想到眨眼间那盘生鱼脍就被撤了下去。
他抬头一瞧,发现他爹霍去病和他舅公卫青神色如常, 刘彻父子俩的表情却都怪怪的。
霍善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自己好像刚给大伙介绍过吃生肉喝生水的坏处。刚才那盘他还没看清是什么玩意的生鱼脍,瞧着仿佛就是生肉!
没能尝鲜, 霍善也不在意, 别的菜他也吃嘛嘛香。旁边的太子刘据见他吃得这般开怀, 刚才那种吃不下饭的感觉一下子没了,也跟着他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刘彻见两小孩吃得欢, 便问霍善:“宫里的饭菜好吃,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霍善想也不想便道:“家里的好吃。”
刘彻:“……”
卫青:“……”
太子刘据也不敢置信地看着霍善, 没想到这小孩这么敢说。
霍去病倒是默不作声地望着霍善, 知道他认知里的家恐怕不是冠军侯府。
果然,霍善兴致勃勃地说道:“师父和师弟做什么都特别好吃, 师父答应过我,等到过年还要给我做饺饵吃。”
刘彻本来还觉得自己的御膳被冠军侯府比下去了, 很有点不乐意。可听霍善这么一讲, 他便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霍去病。
没想到这孩子都到长安两天了,霍去病这个当爹的还没把他笼络过来。
但孩子重感情不是什么坏事,倘若这小孩儿是个见识了长安的富贵就二话不说抛下昔日至亲的人,刘彻反倒是瞧不上眼。
刘彻问道:“饺饵又是何物?”他已命宫中厨子试着做馄饨, 过几天应该便能上桌了。
霍善就给他讲解了一番, 说这是传说中有位名医当完大官回到家, 看到乡亲们冻得耳朵都坏掉啦,所以用些驱寒药草煮了些饺饵给大伙分着吃。饺饵的做法和馄饨差不多, 只不过皮要厚一些,捏成了偃月形,看起来好像耳朵的形状!
等到刘彻问他是哪个当过大官的名医,霍善就表示不知道。
因为张仲景亲自否认过,说他没有发明这种食物。
反正就是这么个传说,谁知道是谁干的呢!
刘彻道:“用驱寒药材煮的话怕是不好吃。”
霍善觉得很有道理,马上说道:“我们又没有受冻,可以拿别的汤来煮,或者蒸着吃。”他还给刘彻分享了四时馅料,全都是他悉心和李时珍打听回来的,在吃这方面他可用心了!
刘彻点点头,示意旁边伺候的人把这事儿记下来。
很不错,你们家的菜谱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霍善哪里知道刘彻的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要知道他可是个非常有分享欲的娃儿,从来只有他讲到别人不愿意听的份,绝不存在他自己不愿意给人讲的情况。
许是刚顺走了霍善的饺饵做法,刘彻觉得不能白拿孩子东西,就问霍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霍善不解地反问:“什么打算?”
刘彻道:“你如今可是朝阳侯了,不能再整天只顾着玩了,朕得给你找两个家臣跟在你身边,平时教你识字习武。”
霍善道:“我有师父啦,不用家臣!”
刘彻想到霍善那个叫李长生的师父,李长生这名字他挺喜欢的,李长生这人瞧着也不差,既然霍善喜欢,那便让他当家臣好了。他说道:“那让你师父当你的家丞,丞相的那个丞,官不大,不用干别的,就跟你待在一起,还能拿俸禄,不白教你。”他转头问卫青,“家丞俸禄多少来着?”
卫青家中有三个没满十岁的千户侯,对这方面还是挺了解的,回道:“三百石。”
三百石听起来不多,实际上已经等同于小县县令。以后霍善有什么需要上书朝廷的事,基本都是由家丞出面,算是家臣之中的领头人。
既然霍善不想离开他师父,那给李长生安排成家丞无疑是最妥当的。
李长生能书会画、谈吐不凡,给霍善这么个年仅三岁大的千户侯当家丞绰绰有余。
霍善得知师父可以拿俸禄,立刻就心动了。
他不知道三百石是什么概念,但是本来一石都没有,现在有三百石,那就是白得了三百石粮。
霍善好奇心一向旺盛,他没有不懂装懂,而是积极地向旁边的太子刘据请教:“你知道一石等于多少斤吗?”
太子刘据冷不丁被霍善这么一问,先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接着才一五一十地给他解释起来:“一石是四钧,一钧是三十斤。”
霍善当场算了一下,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三百石就是三万六千斤!
一年俸禄三百石等于他们每天约莫能有一百斤粮食!
霍善马上替他师父答应下来。
白捡的粮食,不要白不要!
刘彻见他一会跟人提问,一会凝神思索,一会又眉开眼笑、仿佛得了什么大便宜,顿觉有趣至极。
刘彻笑问:“怎么?算得清楚吗?”
霍善便把自己算出来的数目告诉刘彻。
他早就会算数啦,还会背九九相乘法!
刚才那几个数都老简单了,他一下子就能算出来。
刘彻几人还没说什么,太子刘据已经大为震动。
简单吗?他都十岁了,刚才那几个数也没法直接算出来。
算术这东西,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有的人学到十几二十岁还不得其门而入,有的人早早掌握了秘诀便觉得再简单不过。
本来太子刘据还觉得他爹怎地特意喊他过来见个小豆丁,这会儿他已经没这种想法了,他觉得霍善这娃儿和霍去病他们一样都是怪胎——只是怪在了别的方面而已。
相比于备受打击的太子刘据,刘彻现在是越看霍善越喜欢。
本来他只是看这孩子长得像小时候的霍去病才多偏爱几分,如今他觉得自己眼光着实好,半路上捡个娃都这般聪明伶俐。
不枉他力排众议将这孩子封了个千户侯!
刘彻道:“你师父看起来不习武,朕让人再给你挑个会武的家臣。”
霍善对挑家臣这事儿已经不排斥了,积极地向刘彻谢恩。
刘彻瞧了眼旁边的霍去病,笑着问霍善:“那你还想回新丰县去吗?”
霍善理所当然地道:“肯定要回去的!”
他师弟和霍小白还在新丰县呢。
他不回去的话,他们会很伤心!
霍善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刘彻听。
刘彻道:“那你爹和我们见不着你也会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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