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献出国玺的那一刻,就已经将自己的责任扔了出去,你和他们早就不是君臣了。
闭息假死,离开这里,天高海阔,泛舟五湖,抛却枷锁,忘记什么吴国、江洲,只做颜煜。
尽管余岁不多,但为自己活一次,也不枉人间走这一遭,如何?”
颜煜犹豫良久,盯着手中的药盒慢慢捏紧。
他仰头望向对方,扬唇点了点头,眼中是从没有过的喜悦和憧憬。
“我想跟你去西月楼,想看初雪,想游船,想看山看海,看日出,看冰湖,我想离开这儿。”
徐怀澈也跟着笑了,答应道:“放心,一定让你离开这,等安全了,你想吃的想玩的,我带你去个遍。”
“不过,我现在得走了,再有一刻钟到我轮岗。”徐怀澈紧急交代着,“这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效果,你明日天一亮就服下去。”
“等宫人进来,看到的就是你的假尸体了,太医确认后应该不要一个时辰,便可将你送出宫,我会时刻看着跟出去。
昨晚还买了和你身形差不多的尸体,等安置好你,我便将尸体换过去,可保万无一失。”
“谢谢,我”
颜煜话还没说到一半,肩膀又被拍了下。
徐怀澈看着他嘿嘿一笑:“不谢。”
颜大人断气了
“陛下。”
议政殿的门被轻轻叩响。
裴谞眉心微蹙:“何事?”
陈任推开殿门走到裴谞面前揖礼道:“启禀陛下,颜大人他断气了。”
笔尖微滑在奏章上染成一道短线。
“死了?”
“回陛下,太医看过,已经断气有一个时辰。”
“现下人在何处?”裴谞放下奏章起身绕过书案。
陈任埋首回道:“回陛下,仍在偏殿。”
皇驾从议政殿浩浩荡荡移到寝宫偏殿,踏进门,太医未敢离去,也无人敢处置尸体。
见到裴谞,众人跪俯在地上,恨不能将脑袋扎进地毯中。
“朕记得让你保他四个月的命。”
裴谞径直走到床榻边,未看太医一眼,太医却更加心惊胆颤。
“微臣失职,求陛下宽宥,求陛下宽宥。”
“太医院医术最好的是你吧?看来这太医院该换批人了。”
“陛陛下”太医吓得喉咙卡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急得满头是汗却一个字都难再说出来。
裴谞贴着床边坐下。
床榻上的人安安静静,眼睛轻轻闭着将眸中星月遮盖,密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若不去在意比平日更加苍白的面色和唇瓣,只会觉得这人是睡着了。
裴谞抬起手,指尖轻触到那双无论何时都美得令人神往的眼睛,而后又慢慢移到脸颊,是柔软的,却异常冰凉。
他的视线在整个殿内游走一圈幽幽道:“是谁负责领炭火?”
一位宫女颤抖地从人堆里爬出来磕头道:“回,回陛下,是是,是奴婢。”
“嗯,拖出去砍了。”
“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很快宫女的嘴被堵上,两个侍卫利落地将人拖走。
刀起刀落,鲜血就溅在殿门外,所有人吓得汗毛竖起遍体生寒,连陈任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死得倒是突然。”
太医敲敲喉咙,将眼前的汗水抹开,深吸好几口气提起勇气回道:“回陛下,许是气气候不适宜,再,再加心情郁结,就就”
“气候不适宜?”裴谞闻言看向太医笑了下,“难不成朕养的是一株花?”
太医吓得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回,回陛下!微臣,微臣说错了话,请陛下责罚。”
裴谞收回视线,指尖沿着榻上人的脖子划出一道红痕。
“好生奇怪,朕怎么有点儿舍不得你死了呢。”
他站起身退开几步,目光从颜煜身上移开。
“陈任。”
“奴才在。”
“把他搬到朕的寝殿去。”
陈任着实懵了一刹,话没过脑子就下意识问了出来:“陛下,您要把尸体搬到自己寝殿?”
话问出口,陈任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而裴谞破天荒地没动怒,反倒好心解释一番。
“这张脸朕还没看够呢,再看两日扔了不迟。”
“是,奴才这就将颜大人送到寝殿。”陈任庆幸之余,再不敢耽搁,急忙让人将颜煜抬出去往寝殿去。
裴谞没了看奏章的心,便也回到寝殿。
皇帝的心思没有落在他人身上,偏殿跪着的众人,尤其是太医,颇有种暂时捡回一条命的感觉,一个个瘫在地上腿软得站不起来。
寝殿中,尸体被安置在矮塌上,裴谞盯着人看了许久,久到案几上的线香燃过一半。
他走到自己的床边,俯身将床底掩藏的锦盒取出,里面是一幅保存极好的画卷。
卷轴打开,画上女子眉眼似远山春水,浅笑嫣然,栩栩如生。
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上女子鬓间的蝴蝶步遥。
一触即离,谨慎又紧张,很怕破坏到一点封层就影响保存的时长。
“阿月,我好想再看看你。”
裴谞转身望向矮塌上的人,良久,他缓缓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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