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助理福至心灵:“江先生说……很担心您!他也会尽快结束出差来看您的。”
江麓闻言,嘴角轻扯,似笑非笑:“真好。”
荀助理松了口气。
“你先回公司吧,家里的阿姨会过来照顾我的。”
荀助理忙道:“但是我的任务就是负责和您有关的事情,江先生……就是您父亲的意思是希望你转……”
江麓微微颔首:“我知道。”
“我会和他说的。”态度不容拒绝。
张秘书事先告诉过自己,这位小少爷的性格比之江先生,要内敛平顺许多,是很好相处的类型。
是这样吗?荀助理心里直犯嘀咕,她怎么觉得,小少爷其实是收敛版的江先生。
“对了。”江麓又道,“请帮我去学校问一下失物招领处,有没有人捡到一串菩提。”
“菩提?什么样子的?”荀助理倒是知道有的人爱盘文玩,江麓特地提起的,想必价值不菲。
她顿时又打起了精神。
“图片我稍后发你,辛苦你来这一趟了。”
“好的。您请放心!”
她回过身,这才发现病房里的另一个人也已经清醒过来。
对方迎上她的目光,表情还有点呆,衬着脸上的乌青,显得格外傻气。
小少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听护士说,隔壁床的男生磕出了轻度脑震荡,大概是考虑到这个,江麓甚至放缓了语气。
荀助理这才觉得张淮所言非虚,她轻轻带上门,回过头时,看到江麓脸上泛起了真心实意的笑。
商泊云笑不出来。
喉咙里像堵着团湿润的棉花一样,他呼吸困难,难受得要命。
和江麓一起放学……高空坠物……然后,自己发过的誓都成了狗屁。
什么“保护江麓”“越过去”,他太自负,不知何为谨慎,结果最后还连累了江麓。
命运是循环往复的环吗?
“有哪儿不舒服吗?”受伤的人还问他。
“我……”商泊云坐在床边,低着肩膀,拳头捏得死紧。
他能有什么事,磕了脑袋而已,皮糙肉厚,过几天又是一只生龙活虎的祸害。
商泊云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抖:“你的手会怎么样?”
“已经接好了,医生说,养上三个月,应该就没事了。”
江麓太轻描淡写了,听得商泊云直皱眉。
“手都这样了还叫没事?我被砸到不比你受伤要好吗?我又不是白长这么大只。平时你那么爱护自己的手,怎么这种时候不记得了?手上过敏都觉得难受的人,是骨折比过敏好一点吗?我打个架你都担心为什么不知道担心担心自己?我他吗要被我自己气死了!”商泊云咬牙切齿,眉眼里都是罕见的暴躁,“扔东西的人,别他吗让我找到,我非得把他拌混凝土扔栾江里去……”
作为一只自洽良好的巨型犬,商泊云向来对于一切负面因素有很高防御机制。
这种机制让他能够快速抛开不好的人与事,然后毫无牵挂地继续往前走。
但这种机制从这一天起要宣布失灵了,商泊云发觉自己生命也有不能承受的东西。
令人窒息的痛苦在疯长——
江麓的手,江麓视若生命的钢琴,如果因为这一场意外毁掉,那回到十七岁的意义又在哪儿?
他的精神有点恍惚,生理性的疼痛又涌了上来,把那团糨糊搅得天翻地覆。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江麓忽然道。
商泊云一怔,发现江麓的眼神里藏着他看不懂的复杂。
感动?释然?……爱?
这眼神令商泊云身上泛起直冲天灵盖的刺痒,却又落不到实处。
“真把人扔到栾江底下,是扫黑除恶也想在列吗?蹲个二十年出来,商熊猫到时候政审都过不了。”
“……哼。它又不用上班的。”商泊云冷静了一点。
江麓笑了笑:“再说,人警察已经抓到了。”
“孟楠?”商泊云沉默几秒,确定了答案。
江麓点头。
这个名字基本等于所有不妙的回忆。
——被父亲发现性取向,崩溃的情绪导致比赛失利,和妈妈那最后的一面,都开始于孟楠下的催|情|药。
如果没有商泊云,那他又会如同“记忆”里一样,把这些事情全部经历一遍。
太耻辱了。失去理智,被人当作可以赏玩物品。
他的手指下意识蜷起,始终存在的疼痛让他很快不再管这些。
“别皱眉了。”他笑吟吟地揉开商泊云紧锁的眉头。
商泊云的神色依然阴沉,那颗杀心也完全没有偃旗息鼓的念头。
他垂着眼,情绪根本平复不下来。
但江麓这么说了。
商泊云只好握住江麓完好的那一只手,然后贴在脸上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
“长在红旗下的小商同学。”江麓笑话他,“你不是一直都自诩遵纪守法吗?”
“……这种时候就别逗我了。我心里还难过呢。”
特别难过。
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排解。
商泊云声音依然闷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一千个让孟楠永世不得超生的方法——等他回去以后,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王八犊子找出来,然后埋进去,浇上水泥封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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