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开车!”
江麓头皮发麻,脱口而出的声音发着抖,像是忍耐着极大的不适。
车里的两个成年人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老纪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轰鸣的引擎顷刻启动。
黑色的迈巴赫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割开空气,以极快的速度驶离附中的校门口。
商泊云的爪子在空气里虚虚晃了下,什么都没抓到。
而迈巴赫早变成了道路尽头的影子,消失不见。
跑那么快干什么?起码听我解释一下……商泊云的头缓缓低下,半晌,又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没那么喜欢交朋友。
和他们搞好关系是想盯着孟楠,“疑罪从无”,我现在说他可能是反派你也不会信。
说起这些事情,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而已。
结果怎么给搞砸了?
但等一下。
开天辟地的惊雷忽而降落,劈开了商泊云这些天的未曾明晰的感觉。
江麓,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凝滞几秒,表情迅速变得精彩起来。
“刚刚那是你同学?”隔着后视镜, 谭枳明清晰地看到江麓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不由得有些担心,“和他吵架了?”
江麓的脾气, 很难想象和人吵架的样子——谭枳明沉吟片刻, 神情凝重起来:“还是说他欺负你了?”
“……没。”声音有点儿哑,是刚刚情绪起落太激动的缘故, 江麓将心跳尽量平缓下来。
“真没有吗?”
谭枳明做了很多年老师, 关心学生已经是本能。看到江麓这番举动,迅速升起了敏锐。他蔼声道:“老师很少见你这样。”
“他没有欺负我。”江麓下意识抓着车门把手, 复又强调,“谭老师, 您别担心。”
前头亮起红灯,周五的市区惯常堵车,老纪抽空插了句嘴:“是啊。刚刚那个小同学我也认识。他是咱们少爷的朋友, 关系特别特别好。”
“两个人经常一起放学的。周末还一起写作业呢, 一待就是一整天。”
“这样子吗……那应该是我误会了。”
不管怎么样,江麓也是半个大人了, 谭枳明遂把心放了下来。
……
经常待一整天。
关系好。
好像确实是这样。
江麓在夹缝中找出了一点自己“不同”的证据。
最近他和商泊云相处的时间, 甚至超过了陈彻。
每个周五,商泊云也都是和他一起走的, 陈彻昨天还抱怨很久没去他家打游戏了,虽然是因为联考在即的缘故。
可不知不觉, 商泊云竟然和他一起度过了大部分时间。
所以, 商泊云只是稍微分神在别人身上, 他就无法忍受了吗?
江麓第一次审视自己是否太过自私。
一种更强烈的内疚感瞬间涌了上来, 耳尖的热意灼灼,他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终于疲惫地倚在了皮质的靠椅。
如果道歉,会有用吗?需要解释吗?那应该怎么解释——
江麓下意识往靠椅里蜷了蜷,陷入了茫然。
老纪以为自家少爷冷,连忙贴心地把热气打得更大了。
暖流浮动,熏得眼眶发热,江麓顺理成章,把一点儿湿润埋进了掌心。
车窗外,夜色降临,霓虹绚烂,满城灯火映出橙炽的辉煌,十月终于要结束了。
江麓有些自厌地想,和商泊云的友情大概也要完蛋了。
他捂着微红的眼睛,破天荒想发出一声哀嚎,好发泄一下内心的混乱,最后却只是后头一哽,默默都咽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后座的热气熏得人渐渐头昏脑涨,江麓终于下定了决心。
拿出手机的时候,手指还有点儿轻微打颤,二十六键上的字母居然比琴键更难把握。
老纪已经开出了市区,一路的纠结总要有个结果。
指尖敲敲打打几次,终于把消息挤了出来。
江麓垂着湿润的眼睫,把那几句话默念了几遍。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庆功会原本就想邀请你,所以我有些惊讶。”
语气没问题,很自然。
很自然的虚假,把一切都粉饰过去了。
那个时候,商泊云一脸错愕,紧接着向他走了过来。
有个充满诱惑的黑洞在身前,让江麓不受控制地想,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抿唇,将原本的消息删的一干二净,红着耳朵,重新组织了一遍措辞。
迈巴赫缓缓停下,谭枳明下车,轻敲后座的窗沿。
“小麓,咱们到家了。”
江麓回过神来,终于点下了发送。
他下车,手机塞进了口袋最深处。
校园里一片阒寂。
再热爱学习的学生,到了周五,对学校也没什么留恋。
校园大道的正中央,杵着个高峻的黑影,一会儿抓头发,一会儿原地转圈,反复蹲下又站起,活像在跳大神。
例行巡逻完的高桂生顿住了脚步。
确实有学生每逢考试就在孔夫子像前摆贡品,五班那个郝豌还在图书馆里偷偷摸摸请过文曲星上身。
深受唯物主义熏陶的高桂生登时拢起眉头:“那边的同学,还不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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