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儒学虽尽是妖论,但孔丘唯独这句话说的是没错的。”李斯在旁边接了一句。
游牧民族南下不南下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生存环境稳定不稳定。
汉唐时期在强盛时期都能维持北境安定,对归附蛮夷汉化做的异常成功,归附汉朝的南匈奴更可谓是为了汉朝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至于到了明清时期之所以难以再做到汉唐时期如此成功的汉化,归根结底还是经济重心难移,关中沃土以及河北之地产粮下降等一系列因素影响造成的。
就是中原内部,活不下去了还有人造反,更何况蛮夷?
先养活他们,再汉化他们,重点还是在于养活二字。
能耕地为生,谁愿意放牧而居?
总之,现在的大秦是绝对养活得起这二十万人口的。
更不用说赵泗已经在让匠作局倒腾羊毛纺织技术了,而各种高产农作物也可以维持草原上的粮食支出。
未来草原牧场,也是赵泗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可传信韩信,关外之事,使其自处噫。”始皇帝开口定下结论。
虽然封赏还没出,但是始皇帝这句话一出,韩信的地位就已经上升到了和蒙恬一般的高度了。
现在的韩信就已经可以不用再听从蒙恬的命令,在关外一切的事情,拥有绝对的自主权。
简而言之,大军回到关内之前,韩信想干啥就干啥。
等韩信班师回朝,迈入大秦高层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东胡现在仓促落败,恐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而现在千钧系于一发之间,接下来,哪怕是出师不利,恐怕他们也要做出应对,而不让大秦有喘息之机……”李斯开口分析局势。
一切,也确确实实如预想之中进行。
东胡王仓促的死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谁也没想到秦国在这种内忧外困之间选择了主动出击。
打得一拳开!
因此关内略显浮躁的人心得以安定,而天下意图趁机而动之人则心有余悸。
然而不管怎么说,利益的驱使让他们和秦国站在了彻彻底底的对立面,他们不得不做出最后的选择,是迁移到关内,任由秦国宰割,还是选择揭竿而起,奋力一搏……
赵国宗室祭祀之所在……
厅堂之内,赵国宗室目前的族长赵歇一脸阴郁的看完奏报尔后将奏报递给左右二人。
“我万万没想到,东胡王居然愚蠢到如此地步……现如今东胡王已死,东胡再难成大事,没了东胡,月氏恐怕不会再行南下之事……现在地方上有黑冰台虎视眈眈的盯着官府,各地郡兵和秦国的大军也都可以高枕无忧的盯着国内,这样的局面,又该如何是好?”公子歇开口道。
“兄长现在还未起事,要我说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宗祠,秦王也不会大动干戈,斩尽宗室苗裔。”
赵歇身旁的左右二人还未开口,门外传来幽幽的声音。
“赵樱,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滚出去!”
公子歇拍案,看向守卫在门口的门客怒然开口。
“带她回去,没有我的命令,再也不准外出!”
说罢,公子歇脸上带着歉意看向左右二人开口:“对舍妹管教不周,让二位先生见笑了,我才疏学浅,不知道眼下的局面该如何应对,敢问二位可能教我?”
陈余闻声沉吟许久开口说道:“我听说李牧的孙子李左车居住在代郡,他向来受到东胡人的爱戴,在代郡之地颇有威望。
如今东胡王死,东胡四散而逃,倘若可以得到李左车的帮助,在辅佐公子赵国宗室的身份,代郡就可以传檄而定,届时就可以吸收南逃的东胡部族,编为军队,让声望高的李左车来统帅,这样公子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可堪一用的兵马,如此就可以观望天下局势,伺机而动了。”
陈余开口以后一旁的张耳也不甘示弱,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听说留在赵地的黑冰台是沛县一个叫刘邦的人在统帅管理。
我少时担任过信陵君的门客,因为杀人逃到了外黄,担任外黄令,刘邦曾经因为仰慕我的名声而跟随我,公子可以派我去说服刘邦为我们所用,就算不能为我们所用,只需要杀了刘邦,赵地的黑冰台就会群龙无首,公子起事的时候,就不需要再有太多顾忌,原本畏惧黑冰台的贵胄也必然会纷纷暗中依附于公子,帮助公子起事,这样一来,有了钱粮支持,公子短时间内就可以拉出来一支足以使用的兵马了。”
赵歇闻声看向二人,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二位先生大才,果然不愧为刎颈之交,就连才能都不分上下,这才是上天垂怜我赵国宗室,才让二位先生到了我的身边啊……”
很显然,公子歇心里的复国梦,并没有熄灭。
他不蠢,甚至还有些小聪明。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深信张良的话。
是的,不论如何,现在,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哪怕,机会再怎么渺茫。
现在,请叫我刘邦!
“如此,就拜托两位先生了!”公子歇深深一礼。
陈余张耳没有片刻犹豫,互相持礼以后各自出发。
实际上天底下的暗流涌动不仅仅是说的。
随着第二次大规模迁王陵令的颁布,天下贵胄近乎全部抵抗的情况下,地方行政已经达到了停滞的边缘。
若不然李斯也不会临时抽调黑冰台下至地方尽力维护地方政治运转。
抵抗不仅仅是明面上的抵抗,官员可以摆烂,吏员可以推诿,哪怕有黑冰台盯着也没用,无非就是把明面上的事情放到暗处。
天底下如今能够全力维持运转的除了关中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直接控制管辖的郡县和有大军驻扎的地区罢了。
就如现在,公子歇名义上是处于当地政府的监控状态,但是实际上张耳陈余已经能够进出自如,守卫的郡兵甚至只是简单的口头询问,面对张耳的外出可以说是视若无睹。
张耳行动颇为迅速,走出公子歇的府邸以后,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就派人去黑冰台的驻地投递拜贴。
片刻之后,拜贴已至刘邦手中。
“张耳……”
刘邦揉了揉眉心看着面前的拜贴。
张耳的拜贴内容很简单,只说自己是偶然路过这里,听说刘邦在,作为老朋友,因此想要和刘邦叙叙旧。
刘邦和张耳是有一番交情在的。
众所周知,刘邦的偶像是信陵君。
哪怕是称帝以后,刘邦依旧对信陵君推崇备至,只可惜二者之间无缘得见,但刘邦却神交已久。
少时的刘邦,为任侠,好华服,还为了拜入信陵君的门下不惜千里迢迢来到魏地。
可惜他去的时候信陵君已经翘了,府下门客作鸟兽散。
因为张耳是信陵君的门客,也是远近闻名的任侠,因此刘邦就跟着张耳混了一段时间。
说白了就是小混混想混黑社会但是黑社会头子已经g了,没办法跟了个大混混。
但彼时秦国已经一统天下,始皇帝肯定不能接受这种不受官府管控的黑恶势力,因此开始了扫黑除恶的专项活动。
刘邦的老大张耳也因此东躲西藏,刘邦本以为跟了个老大能风生水起,结果是十顿饿九顿,没事还得挨点小钢棍,再加上张耳的人格魅力说实话也并不能让刘邦折服,于是刘邦选择了抛弃老大跑路。
回来以后刘邦就开始专注于在丰沛二地厮混,经营自己充满了活力的社会团体。
再后来,就是抱上大腿,一路高升,成为黑冰台的二把手。
现在的刘邦其实算是黑转白,从小混混混上了政府部门的二把手。
但刘邦心中大抵是有一个任侠梦的,若不然也不至于一统天下称帝以后还专门到信陵君的坟前祭拜。
说归说,虽然刘邦已经不是曾经的小混混,一个微不足道的任侠,但是他高升才多久时间?
那段时光占据了他人生的大半时光,因此思想虽然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但一时半会,还是忘不了曾经的任侠之梦。
如今有老友拜访,还是自己昔日的老大,而自己已经功成名就,以刘邦的性格,更不可能不去。
人生嘛,无非就是装逼二字。
因此在简单的思索过后,刘邦决定赴约相见自己曾经的老大哥张耳。
“卢绾,我出去一趟,你先盯着……”刘邦摆了摆手将拜贴扔在案几之上,沉吟片刻,刘邦复又提笔在拜贴之上写了几个字。
写完以后,刘邦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可是这样一来,心中却也再没什么负担,只将拜贴扔在案几之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去哪?”卢绾一边应下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昔日朋友途径此地,叙叙旧。”刘邦笑了笑。
卢绾不以为异,刘邦出门,不消片刻就见到了昔日的老大哥张耳。
入目而来,昔日的老大哥张耳看起来已经不复年轻,额角鬓角是星星点点的白发,身躯看起来也不似当年那么挺拔,似乎有一些佝偻,不过面容依旧是能对得上当年的记忆。
“兄!”
刘邦上前两步把住张耳的臂膀。
张耳注视着面前的刘邦许久才算是将记忆对照上了。
张耳是刘邦曾经的老大哥,到刘邦只是当年张耳为数众多的小弟之一罢了……
说实话,张耳对于刘邦的印象没有太深,他对刘邦最大的记忆也就是这个小子竟然因为仰慕信陵君不远千里从丰沛之地赶来……
“季,果然是你啊!”张耳也把住了刘邦的臂膀脸上露出了热切大方的笑容。
“一别经年,我还记得,昔日你为投信陵君门下,千里迢迢从丰沛之地奔波而来,那时你还年轻,现在你头上居然和我一样都生有华发了。”张耳脸上带着感慨。
“岁月蹉跎啊……”刘邦看着昔日的老大哥也是无限感慨涌上心头。
“若说岁月蹉跎也该我说,多年过去,我还四处奔波亡命,而你却已经高居府衙之间,我听说秦王和他的近臣赵泗非常信任你,这真是难以令人想象的事情。”张耳摇了摇头。
“我不过是侥幸得到了赏识才做到了这一步,否则我也还在丰沛之地厮混呢,不说我了,兄先前被官府通缉,这么多年,过得如何?”刘邦开口问道。
“无非就是流亡天下罢了,你是知道的,我虽然没有什么事业,但是我的朋友遍布天下,官府是捉不到我的。”张耳脸上带着笑容。
“如今你我也算是老友重逢,且不能干站在这里,先去寻一店家吃酒落脚,再好生叙旧。”张耳笑着开口说道。
“兄昔日对我多有照顾,今日也合该是我来做东。”刘邦摆了摆手。
“你却忘了?我别的不多,朋友却是多的。”张耳笑了笑。
“去馆驿吃食歇息,却是不要钱的。”刘邦也笑了一下。
“季啊……我现在可还是逃犯,莫不是季打算把我绑了去,以充作功勋?”张耳幽幽的看了一眼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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